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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怨恨地说：“我受不了这里的生活，我逃过，可是后来我发现师父虽然严厉，但是在他这里，起码我是有人照顾的，我是有人要的，我是有家人的……我以为你们是我的家人，我以为这里是我的家……我不想再被人抛弃，不想离开这个好不容易得来的家！我这二十五年来，小心翼翼，如履薄冰，怕坏了师父的规矩，怕抢了师兄的风，怕把事得太满太好，师娘又和师父唉声叹气，为什么生的不是一个像我一样的儿，我怕师听到这些话，又要生气。我看尽你们的，事事顺你们的心意，师父，我什么事都告诉你，都和你说，你却也不相信我，也不信任我！你也觉得我是一个面对一个穷凶极恶之徒时，会因为他是我的亲生父亲而不了手的人？？你也觉得，在我里，一个我一面都没见过的生父比你们更重要？？在你们心中，血缘就是一切吗？”

    他又看卞是真：“大师，我好不容易到一个知心的朋友，你却把他写给我的信一封一封藏了起来，全烧了，我亲看到，可我什么都没说，我怕引起不必要的麻烦，又引得你们父女争吵，我怕我被赶这个家……”

    他忽而想笑，便大笑了来：“稽！稽！！”

    卞如钩这时：“阿月，你冷静些，听师父说几句……”

    怜江月眉一竖，里火：“听你们说听你们说，我已经听够了！”

    此刻，他心中已再无什么幼尊卑，师门秩序，只有怨涛恨浪不断拍打着他的心门，在他耳边不断鼓噪。

    他真是恨！恨卞如钩打他骂他，恨他冬天里要他泡在溪里摸底冰块似的石，恨他夏天里要他把手伸火炉里找一块烧到八十度的炭。

    他恨师娘，恨她只知慨自己没能给卞如钩生一个像他一样的好传人，恨她冷漠的神，虚伪的笑意，恨她只知独善其，恨她纵容卞是真，从不和她说一句狠话。

    他恨卞是真，恨她的刻薄，她的嫉妒，恨她烧了风煦微写给他的信，恨她把他给行山的木小火车砸了个稀烂，恨她对自己的恨。

    他也恨赵有志，恨他的愚笨，无能，恨他对卞是真的百依百顺，恨他对师父师娘极力讨好的嘴脸，真叫人恶心！

    他还恨怜吾憎，恨他什么都不和他说，恨他快死了才想到把他叫到边，恨他的七颗舍利惹来的这一件又一件麻烦事。

    怜江月的影几乎覆盖了整片天井。他手里的哭雨剑又直直指着卞是真了，他恨不得一剑结果了卞是真，将二十五年的怨气全发了！他还要杀了赵有志，卞如钩……就在这里把他们全杀了才能他这一恶气！

    那卞如钩又说：“阿月，无论你怎么认为，我待你确实像家人，今天的事……”

    卞是真哆嗦着嘴：“爸，你难还看不来吗？他已经不是怜江月了啊……”

    她：“你觉不来吗？他的气息和刚才的无藏通一模一样！”

    怜江月置若罔闻，他注视着自己的影，它盖过了青石板地上那一个又一个凹槽，盖住了那些青苔，盖住了他的……

    他明白了：“这里，从来都不是我的家。”

    赵有志也说：“他一都不像三师弟了，他还算是个人吗？你们看他的影，他的影自己在动！”

    这一家人你一言我一语地说着话，怜江月全没听去，觉得耳边吵闹，挥剑要舞，斩了这噪音的源，却瞥见卞老师父昏的一双。怜江月心中一痛，终是放了剑，撇过，哀声：“师父，二十五年恩，无以为报，只恨不能削骨去还给您，只能将这一技艺还给您了。”

    风煦微大喝：“怜江月！”一鞭过来，怜江月手里的哭雨被他打开了，这怪剑竟一被从怜江月的影里伸来的无数黑手包住，吞吃了去。

    可这一鞭也得迟了，怜江月的右臂掉在了地上，他捂住右肩，转撞开大门，跌了去。

    他后众人呼喊着：“不能让他走远！”

    “他不是三师弟了，他一定是被那个无藏通控制了，现在可怎么办？他成妖怪了吗？”

    “山的人会不会有危险？要不要通知村？”

    怜江月只觉得可笑，他怎么就不是怜江月了呢？再没有任何一个时刻比现在更能让他觉到自己的存在：风拂过他的，像是要勾住他的手带他去一个崭新的世界；萤火虫飞过，仿佛是要当他的指路明灯；野草过他的，就像是推着他，把他往别送；树木竟自觉地在他前分开了，一条撒满月光的小径。

    天什么时候黑了呢？

    “快去，快走。”

    树叶发沙沙的响声，似是在这么说着话。

    “跑呀，跑呀。”

    怜江月踉踉跄跄地跑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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