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重(1/10)

    景和在午夜时分才睡。华中气候一，一到雨夜他就浑酸痛。这是陈伤。

    他总梦见那片树林。

    原始森林的图片中，半的木总是绿或棕，有时还是黑的沃土壤。他梦见的那片树林却不是这样。若把他脑海的图景复拓成为图片，那张相纸上将会是无垠的绿。而且，与天幕上湛蓝的渐变恰巧相反，他的这片小树林，从至上，由浅，宛如面倒映的叠着滤镜的天。

    他的视角似乎在摇晃的小船上。船在面行走，浮力带来的摇晃，与船底粘腻的附，无一不让他昏昏沉沉。没有声音，除了他这双睛，没有生活泼悦动。树林，无数瘦削或壮的树，沉默地站在这浅浅的一片绿之中，缓缓晃着，叶片拍起一层层绵延的浪。

    景和没认这是什么树。这树笔直，形瘦削，直天穹而去，让他觉得很像一个什么人。

    这个人应该也如这树一样，绪收敛，神邃，形笔直。树代替了他住在景和的梦里，迎来一阵又一阵柔和的，异世的风。

    他在前几年天去过一次港岛。

    短途旅行，从临近城市岸去自由港，近些年来很时兴。

    从这边的地铁来，去乘港铁。每个城市站台的建筑风格都不同，他饶有质地观察着的站牌和四周的人群。有列车呼啸的声音从远方传来，这时候他看见站台另一侧，港铁红得特别的门缓缓开。视野之的所有车门都在相同的动作，一时间恍若异世界奋勇朝他而来。

    是带着鲜艳颜的新奇东西，打破了他寻常生活的认知。是钱和优越的另一世界。他冷旁观，心却趋之若鹜。

    望之于他是未上釉的瓷。线条单薄但气质清癯，可以握在手中，但难以把玩。受它的圆，却无法避免它的粝。

    陆景和重它，听从他。所以他一脚踏空，从空气溶里遭遇了实质的破风。

    他觉到的奇异并不是脑一闪而过的幻象，而是叠在真实世界上的另一层粒。覆隔绝了现实，重构了另一虚无。他在虚无里遇到最终丢失的人。

    溶的底层于真空状态，他的呼被行停止，肺的翕合像失的鱼。那时候也是一阵风，闻不味，带着的善意，向他来。

    景和抬，在现实和虚幻的重叠看到无尽的廊。

    这纯白的走廊和他中教学楼外的很像。午间休息的时候，整间学校都无比安静。只有光透过栏杆铺洒在洁白的瓷砖上。他打扫卫生，拎着沾的拖把，站在廊的尽向另一望过去，总觉得有什么东西会从无尽的延线上走来。

    他看着那条被虚无的光扫过的、闪着暗淡星光的走廊，心想，你迟到了十二年。

    他的心脏已经在旧的频率上加了一崭新的动，厚重的大衣熨妥地附在他，被迅速升的温蒸意盎然。

    aiber就是这个时候来接他的。

    这个人很漂亮，骨相明晰眉邃，一举一动都带着风一样温的意味。陆景和被他牵着，快三十的人像小朋友一样乖，跟在来历不明的人后走。

    他从未怀疑过aiber来意不善，他想，从见到这个人的和军靴更衬得他气质无比刚毅。小人又咽了，就听见他丈夫简短地说，晚上跟我去酒会。

    少校迅速离开了。炸酱面端了上来，小人满足地吞了一大，家站在一旁跟他解释，晚上就是订婚宴。小人不置可否，用叉有一没一的戳着心。亮黄的状黄缓慢地薄薄的焦脆白边缘，沾上了棕的面条，他抬看着家。

    “将军会到场的。”

    小人弯起睛笑了。

    少校虽然对他冷淡，但明面上的事总是办的滴不漏。礼服一早就备好了，小人虽未曾试过，却十分合。他翘着嘴角拨衣角，想必是哥哥给的尺寸了。他只见到自己那一，纯白的礼服，衬了淡金的边，这一未免过于亮，可胜在他年轻且面孔漂亮，也压得住。那边大概是织了金线，在灯光显得低调又奢华，小人很满意，就多问了一句少校的。

    家却显得很为难。小人心里一沉，果不其然家给了他猜到的解释——他的这位便宜丈夫，实在是太他妈的忙了。忙到本没时间挑样式、试礼服。小人突然觉得有酸酸的，但脸上并不显来，他只是牵着衣角很矜持地笑了，对家说，谢谢您帮忙挑了礼服，很漂亮。

    他这么一折腾，很快就到了该发去酒会的时候。小人歪在车后座里给哥哥发信息。

    他都能晚上回来睡了，怎么就不能自己挑一礼服啦？

    小人觉得有委屈，但是反过来一想人家大概也很烦躁——任谁突然受了上司命令要娶本不熟的人也要郁闷的。他没想能让少校多惯着他，只是总想跟哥哥实时播报一自己的生活。

    他知哥哥最担心自己。

    但他不知他的将军哥哥脸比那个被迫娶了自己的少校还要不好。

    信息是在将军往酒会赶的路上弹来的。将军以为自己亲手把弟弟去，一切就会往最好的方向发展。不见他、那么多天没见他，也就不再多想。但小人简短的几句话，却好像这个人鲜活的模样从文字里到前，还是那个古灵怪的憨模样。他以为自己即将斩断的邪思，随着那个弟弟已经和少校同房的事实燃成了一团火，灼烧着他的心。

    他控制不住地想象着弟弟白皙幼细的腰，和那个着泪抖着睫的模样。他想象着男人的手掐上小人的腰，扣住他手腕在床单上，将他一折腾青痕红斑。他的绝望竟然多过嫉妒，像是恶龙守护的珍宝被人偷走了。那个小男孩在他的记忆中还那么清白，像雪一样纯洁无暇，转间居然已经成翩翩少年郎的模样——依偎在另一个男人的怀里，红着脸。他觉到自己的牙关已经有轻微的咯吱声，像是什么东西压实了雪。他想到，是我把他送去的。

    是我把珠宝拱手相让。

    如果此刻司机回，他一定会看到一张因为愤怒到极而极度平静的脸。他们那个贵的将军，此刻的心里扎满了黑的念，yu念像丝线一样勒住血，让他痛苦不堪又无比思念。他盯着那个明明灭灭的光脑屏幕，心里几乎被障占据了。

    就这样乌云罩般冲酒会，就看到小人被拽着手腕往脑袋上浇了一杯酒。闹事的是个相当年轻的军官，少校还在几步开外的地方，他就冲着自己上级的夫人发难了。将军揪上这个无名小卒的衣领时，他觉得自己肯定是疯了。但他很快平静来，就像敌军刚刚往指挥扔了量炮武而他在上一秒跃迁离开星系一样，他放开这个不知天地厚的人，看了少校一。少校脱了披风围在小人上，相当利落地在遮掩给小人脱掉了粘酒的礼服外，因而错过了那一。

    他不会想提前知的，假如当时他看到那个男人的神的话。你很难用语言去描述那困兽般的神，那一刻他不像帝国的将军，他像刚刚受过重创惨胜的凶兽，尽虚弱万分，依然毫不犹豫地向同伙了爪牙——那杀意容不任何人站在他面前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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