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六)赠月(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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支了块木板当作画架,林湘坐在院里,仰专注地看着天边的景。真好啊,世界每一天都那么漂亮。蘸了淡墨浅浅在纸上勾院的形儿来,她嘴角不自觉地扬起笑来。每次一作画,林七小就忘我到什么也不关心了。抱着刀靠在她后的檐上,竹峙也望着远方的天。夜风来老人唱更的声音。已经二更了。打更人的锣声渐渐远去,城西的另一院落里,同样有人还不曾眠。书灯,明光半室。青衫男端坐于书案前,手中紫毫不时落于纸上,信笔写就的二叁文墨似山涧轻云、林松风,不见雕琢,比之当世名家却亦不遑多让。可见,上苍对人是真真不公允,这样一个人,写得一手好字也就罢了,居然还有和文墨一样尘的容貌和才智。坐在窗沿上,默默观察了许久的曲遥承认,他就是嫉妒了,心里咕嘟嘟直往外冒酸。“哟,”指背敲了敲窗棂,他懒洋洋地开:“我说柳大夫,在想你家小湘吗?我在这儿坐了半香了,也不见您老人家抬个看。”“我是个医者,怎及你们习武之人耳聪捷?”把笔搁回架上,柳砚青整理着书案,对曲遥窗沿、未等主人招呼就自觉拉椅坐的失礼行径见怪不怪,只是指了指书案上的茶壶,示意对方自己动手。“抱歉,你来得不巧,这里只有冷茶。”无所谓地摆手,曲遥抄起茶壶倒了一满杯冷,也不喝,只是好整以暇等他先开,可等来等去,也没等到对方反驳他那句不着调的“你家小湘”。……虽然此前的确听他亲承认过自己动了思,但在事无有定论、八字尚未一撇之际,就把人划归到自己的阵营里,这法可真不俞鹤汀。曲遥揶揄地冲他挤睛。柳砚青早练就了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的定力。气定神闲地给自己也倒了杯茶,他等曲遥玩够了幼稚的挤睛游戏,才开问正事:“突然来找我,是查什么了?”没能成功嘲笑到友人的曲遥意兴阑珊:“风雨楼楼主亲自手,你说呢?”他时时刻刻都要捧一句自家妻主。“这些日还有其他人对凌初未使了绊,让她彻底自顾不暇,没工夫心那劳什明月的事。要不要猜猜看这个人是谁?”柳砚青目光一凝:“林沅。”嗯了一声,拨着茶盖,曲遥不不慢:“叁皇女当初播风雨,将穆城王两次推庶妹之事传得满城皆知,所有人都知——林沅与她七妹林湘不和,其母林携玉事又有失偏颇,得庶妹甚至搬了林家,几乎和族断绝关系。呵,这半真不假的话传得多了,恐怕连亲历者都被迷了脑,相信了大半。”“你是说,此事幕后有林沅推波助澜?”“目前还没查到确切证据。不过,阿风能肯定,穆城王本人默许了言的发生。”耸耸肩,曲遥试图宽他:“往好想,隐藏逆鳞,老的把戏。”柳砚青却摇,不赞同曲遥这般随意的定论:“她和林沅的关系并不好。”小湘绝不是那人的逆鳞。柳砚青未曾有缘得见林沅,并不清楚二人的往事。或许,她们两妹并非单纯的仇敌,然而,惹她生病、害她苦闷、任她平白受人讥笑,这样对待小湘的林沅,怎能被一句“隐藏逆鳞”轻巧粉饰过错?六月末的雨天,他和小湘对坐谈心。小湘低只盯着脚尖,倾吐的心事也真假掺半。可她说的讨厌林沅绝不是谎言——柳砚青无法忘怀她当时的语气,那复杂的、纠缠着厚失望与自嘲的奇异憎恶全无伪饰,声线里的惊慌与颤抖更绝非作假。“跟在她边的那个武学手查来了么?”“嗯。顺着凌初未的线索揪了穆城王这条大鱼,阿风便彻查了一番。≈039;保护≈039;林湘的手是七伤门的问雪刀竹峙,当今江湖声名最盛的杀手。听说数月之前,竹峙叛离了七伤门,此后便杳无音讯。没想到,他现在跟了穆城王,成了她的手。”一个级的杀手日夜跟在她边。柳砚青沉默来,惯来沉静的眸涌上肃杀之。曲遥不禁摇,从怀里掏一沓报给他。“林府的人风都很,撬开他们的嘴可费了我不少功夫,所幸,得到的报还算有价值,喏,自己看吧,你那个林湘……可不简单,这趟很。”“多谢。”接过对方递来的纸张,柳砚青一目十行,匆匆翻阅了一遍。没骨似歪在椅背上,曲遥并不打搅,只是捧着茶杯浅抿,等他看完所有报,才问:“怎么样?什么想?”作何想?荒谬地,柳砚青心中生两分烦躁。纸张上叙述的人是林湘,却也不全是林湘。那个胆怯的、忍气吞声的,没有半分棱角格的林家小七林湘,分明和他熟悉的小姑娘相去甚远。“林沅落前后的,像是变了一个人。”最后,他只是说。曲遥:“一个人经历死生,于黄泉路上走过一遭,就此大变、痛改前非,这事虽听着荒诞不经,却也不是没有先例。”只是,两个人都因为同一场意外大变,单用一句巧合怎能解释得清?对曲遥未的暗示心知肚明,柳砚青只是沉默。他隐隐有预,只要查清了二人格大变的缘由,就能找到破除林湘心结的关键所在。解了她心结的话……抬起,柳砚青顺着敞开的窗,向夜里望去。“——因为你是那不会为外所动的人嘛。”“就算我把天上的星星通通摘来送给你,你也不会起贪心,问我要那一枚月亮吧?”不。他想要小湘的那枚月亮解了她心结的话,重新变得快快乐乐的小湘,是不是就愿意注视着他了呢?只注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