芙蓉面（六）(2/2)

    可又能怎么样？谁叫丈夫是天，妻子是地，他说她笨，她就是笨，容不得半点反驳。

    苏青瑶不敢同他顶嘴，咬着牙，皱皱鼻子，哭得更厉害。

    一路小跑回去，摇摇晃晃上了木楼梯，苏青瑶扶着石墙，正想推门进屋，却隔着门板，隐约听屋内的丈夫跟叔伯提到自己。

    他说——

    “你干不来。”他嘴硬。“少胡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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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徐志怀有些烦躁，大步走回去，强硬地捧起她的脸，一面替她擦眼泪，一面训她。“苏青瑶，一天哭八回，你脸上镶了两个水龙头？”

    现在想，她大约的确是爱过那个男人的。

    --

    “你都没跟我商量。”苏青瑶道。

    可等了两天，也没听徐志怀的长辈谈起“做七”的事儿。到第三天，苏青瑶实在忍不住去问，不料老宅的丫鬟们都瞪大了眼，异口同声地说，“少奶奶，这都已经安排好了，您不知道？”。

    话音方落，苏青瑶也不晓得自己身体里哪来一股怨气，逼着她扬起手，一把甩掉了手里的靴子。

    徐志怀顿了顿，好似从未想过这个问题。

    苏青瑶穿着睡裙，怀里揣着汤婆子，正趴在床上看连环画。她听到门关传来响动，飞快将绘本塞到枕头下。徐志怀脱掉棉袍，露出里头长衫。他挂好衣裳，坐到床畔。苏青瑶四肢并用地爬下床，半跪在他跟前，帮他脱靴。

    ……那一刻，她觉得自己被丈夫狠狠羞辱了。

    徐志怀眉头皱得更紧，赤足下地，弯腰捡回皮靴，转回身，又见苏青瑶坐到床上，鼻子一抽一抽地开始掉眼泪。

    那天夜里，徐志怀回来得依旧很晚。

    “我已经托大伯母准备了，你就歇着吧，这边跟上海不一样，规矩很多。”徐志怀瞥她，蹙着眉，那神情倒像在嫌她不识好歹。

    “好好的，你哭什么。”他问。

    “又娇气又爱耍性子。”他埋怨。

    苏青瑶以为是长辈故意针对她，便提起裙摆，急匆匆跑去找徐志怀。她晓得徐志怀的娘跟家里的叔伯早年因为分家产的事，一直有罅隙，怕他的叔伯要坏他娘的丧事，

    苏青瑶翻身，细细咀嚼着往事，竟不知不觉睡去了。

    坑洼的石地板膈着膝盖，苏青瑶两手托住鞋跟，往外拔。她力气小，一下没拔出来，又铆足劲拔第二次，这下用力过猛，不但叫睡裙蹭上一道灰印，还刮伤了小拇指的指甲。她拎着靴子起身，垂下眼帘，装作无意地提起“做七”。

    “做七的事还得麻烦嬢嬢，小瑶干不了。她比较笨，又怕生，上不得台面。”

    苏青瑶不理他。

    苏青瑶压在门板上的手缓缓攥拳，安静了好一会儿，接着一步一步沿着楼梯退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