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把新桃换旧符(2)(1/1)

    翻看记载松雪家大小事的《雪尘录》,少当家试着向前推算义母若白怀妊时人在大阪,而与若白公成婚的松雪家男则是于妻时病逝的。

    松雪家男弱无,彼时的若白公所能想到的便是得知不期而遇的男乃陶艺造诣堪称“国士无双”的尾形乾山后骗,成功怀妊的话返回江不久即能向宗家谎报腹中为松雪家人。

    然不巧的是丈夫骤然离世,腹中胎儿的生父再不能谎报。

    药也可抹去孽胎,可若白公并未行此残忍事,丈夫葬礼毕了,趁腹未隆起时她借“散心豁”离开江,也未走多远,只偷偷去往老人所在的大德寺。

    要说全无母,不见得。可要说有多少,从她作为上看不见太多。

    为“小传松雪”心一辈的松雪若白,少当家敬她勤恳认真,可人心何以复杂至此,千枝心生同,亦觉可怕如斯。

    “我的冬冬,那么小的孩,千枝……”

    野自责于近来变得多愁善,可她还是要哭的,冬冬没哭,她在大德寺,在冬冬的怀里听完往事,着冬冬玲珑可边嘬边哭了。

    “莫嘬了,都了。”

    野“呜哇”一声嚎得更厉害了。她的冬冬,她想守一辈的小伙伴。

    “说起来,您与隐雪先生和好了?”

    “算是吧,她愿意见我了。”

    “是为了什么先前才……”

    “千枝。”抬起野眨闪耀睿智光芒的:“我当真不行吗?”

    “您是指……?”

    “就是这个那个这个那个。”

    这个哪个呀?疑问才起千枝遂理解了少当家莫名其妙的害臊。

    “先生说因您这个那个不行才不见您吗?”

    嘴一撇,野盯着手指看:“是我猜的,但她也未否认。”

    “先生许也有难言之隐也未可知,少当家。”

    “嗯,我是会谅她的。”

    一把抓起千枝的手腕,野倏然起,“随我来,千枝。”

    “您要什么?”

    “我要看看我松雪野到底行不行。”

    少当家神正经得仿佛要慷慨赴死,待会指不定得多呢。

    她岂有不行的,无稽之谈。

    一年行将终了,野今年所学最后一首诗词乃文公王安石之名作《元日》。得守柳泽吉保的照拂,她于当世第一学者荻生徂徕学诗习词已有十年之久。

    「爆竹声中一岁除,风送屠苏。千门万曈曈日,总把新桃换旧符。」

    “王文公这首《元日》,老师如何现在才教学生?”

    “宋之神宗继位,起用文公为相大行变法,此《元日》乍看意境平平,不过旧去新来之际有于新年气象,然实变法的劲与欣喜,文公写得一政诗,如此解读方得趣味。”

    “总把新桃换旧符。”品读这一句,野停笔,“将军世既立,新桃换旧符是否近在前?老师说过一朝天一朝臣,老师原为守之家臣,学生亦自幼伏蒙主上圣恩,新君继位后我等是否亦为旧符?”

    “那是自然。”徂徕回答,“间诠房,新井白石,新君一旦继位,此二人便是新桃。”

    “新井白石,学生似听说过。”

    觑了野,徂徕抻舒腰,老骨抻得“嘎嘎”作响。

    “林凤冈个老不死的娘们怕不好过喽,嘿嘿。”

    汉学造诣上荻生徂徕当属现世倭之第一,而她也非自学成才,也曾师从幕府大学,林凤冈。幕府大学,其地位等同唐国之国监祭酒,乃一国学问之。正所谓名师徒,荻生徂徕更可谓青于蓝而胜于蓝。

    “那新井白石还只是将军世的侍读就敢跟大学叫板,勇气可嘉,嗯,勇气可嘉。”

    “老师不也敢指名姓地骂大学么……”

    “那能一样么!” 野一抬,徂徕嚷:“她是我老师,我是她学生,我骂她,她兴!”

    大学兴的,兴得挥毫回骂。两人对骂互好些年了,就野所知,将军反正不想同时招这对师徒登城讲学。

    “别说林家了,你又能好过几分?区区一京都分家都快爬到你这宗家少主的上了。”

    钳拨碳,野问到徂徕:“只有坐以待毙了么,老师。”

    “不急。”

    支膝站起,徂徕扶腰慢行至御帘外。

    “将军暂无退位让贤之意,那位世殿至今也没个能活来的孩,新桃迫不及待想换旧符,可旧符不依啊。果真有那么一天,我与吉保大人倒退自如,无非撂担了,我的老师我的学生,百年家业扛在肩,荣辱好赖你都得闷声受着。”

    中惊鹿静止于这白皑皑的世界,独呈幽寂之。随师来到廊,野不安的心亦得片时平静。

    就快过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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