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久留(1/2)

    “你……”绿玉没料到他会这般同自己坦言,可平息怒气后细细想过,却不能再多埋怨他什么。她并非不了然他的志向,其实她也是相似的人,只不过他们心中的至亲至者不同罢了。符光敢在她面前天立地说一句娶她皆自真心,可绿玉不敢。为谋求庇佑而嫁,为保护师棋而嫁,她实在有愧于心。“如此这般,将来教我如何面对公……”绿玉扑到他怀里呜呜地哭,痛恨自己的无能:“都怪我太懦弱了,否则、否则的话……”否则什么呢?人生哪还有无憾的选择?符光拥着她,只得一叹罢了。“步步艰险来到鄱,绿玉,你一儿也不懦弱。你已经尽力了。”符光轻抚妻的肩,宽:“好生将弈哥儿养大,让他成个有担当、有学识的男汉,这便足以算作最好的报答了。有你伴着他,他早晚会明白,自己的爹娘与阿究竟是何等不凡的人。”说到底,符光打心里也是佩服师杭的。师家夫妇皆殉城而亡,这位年岁极轻的小竟能在军中先将幼弟与婢女送城,而后自己则甘心回返,其胆识与魄力可见一斑。再者,那孟开平是个十分不好相与的男人。她能留在他边免受牵连,又与之周旋良久,这也并非寻常女能够办到的。符光思及此,莫名觉得此事或许还没到山穷尽的地步。两人间若有,那师杭活着的可能便极大,不如再寻个好时机打探一番。而绿玉则默默想,那位名扬四方的孟元帅若主饶州城,她早晚会亲见着的。到时,她绝不能失态于人前,教孟开平得知师棋的存在。“……那孟开平自攻临安后,在浙江已无敌手。龙湾之战后,他便转而掉来全力攻打江西。”“……饶州是八月归降的,可孟开平移军驻守后仅叁日,便又将此城全然丢还给了符光。如今算来,也过去一月有余了,他竟始终忙于前线从未回过城。”“……听说孟开平先是数次击退陈友谅的手,随后又攻取浮梁、乐平、余、建昌等地,牢牢遏住了赣北。齐丞相十分看重他,为嘉奖他的战绩,升任他为江南行省参政,总制各翼兵。”这厢,绿玉正絮絮地将她近来所知的战报尽数说与几人听。她言辞斟酌间,并不一味贬损孟开平,只说他实打实的战绩。可师杭听后,心中却百味杂陈。她跟着张缨,这些消息早就得知了大半。饶州是重镇,陈友谅见其失守自然不肯善罢甘休,屡次派兵来夺。可恰如符光所预料的那般,有孟开平镇在这儿,再大的风波亦可定之。红巾军由此得以彻底掌控鄱,阻拦陈东扩,论战绩,实在是很漂亮很彩的,齐元兴又怎能不喜笑颜开?师杭也说不明白,自己究竟想要个什么结果。她既不想孟开平风光无限,也不想他沙场遇险。相别这么久,他似乎并没有因她“死去”而萎靡困顿去,反倒更加神奕奕了。为元帅,他还持在最前线拼命,辗转各地没有一刻停歇过。师杭一回对这个男人由然生了几分敬意。若换她坐上孟开平的位,绝不可能比他得更好。“他今岁才二十四。”张缨不知怎的,也在一旁:“我虚他两岁,却还逊于他许多。”张缨此来江西,并非只为了陪师杭寻亲,往后还有十分要的仗等着她打。而这些仗,其实也与孟开平息息相关。“不怎么说,孟开平既胁迫姑娘您,便算不上君所为。幸而姑娘您假死脱,否则老爷与夫人泉有知,也定不会安心的。”绿玉并不全然了解孟开平的所作所为,但猜也猜得大半——不外乎是见起意,落井石,癞蛤蟆想吃天鹅。于是她又对师杭:“姑娘万不可再教他碰上。公这几日尚在书舍学,我已遣人去唤了,待见了公后,姑娘可想过如何打算?”这便是师杭的家事了。张缨闻了,十分知趣地搁茶盏,先一步辞:“回来饶州,还未在城中好生逛逛。二位慢聊,在与燕宝自去也。”两人离去后,室里便只余师杭与绿玉了。师杭并没有立时答后者的问,转而:“符光现不在城中,何时回呢?”绿玉稍作思索:“他去了城郊彭蠡湖畔的大营巡营,原跟我说的是后日回返,我想,今日若骤然遣人去唤他,上上那么多双睛盯着,总归不好。不如还是等他自个儿回罢。”此虑倒是周全。师杭赞她:“正该如此,两日也足够咱们决定是去是留了。其实不瞒你说,来饶州前,我原本想着找到你与师棋后,便带你们回到徽州去。那里虽是红巾军辖地,可放满天,也寻不第二个比徽州更安稳的去了。再者,师棋尚未至爹娘坟前祭拜过,这也是压在我心的一桩愿事。我盼着往后将他送去石门,拜朱先生门,今生潜心治学……”绿玉听得频频颔首,觉得姑娘的打算并无不妥。公如今虽然才八岁,却在开蒙学时显了非凡的天分,若非世作祟,早晚也是该走科举仕途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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