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节(2/5)
玉凤面孔血血红,半天才说,我也没办法呀!姆妈没收,我在堂工厂踩纫机,累死累活一个月十块铜钿,又刚养小桃,要用钱,黄胜利当时还没开租,打桩模倒买倒卖,天天东躲西藏,遇到工商浑寒丝丝,别人挣钱,黄胜利时运不济,是赔的多挣的少。
玉宝说,过去的事,还提啥,又不可能时间倒转,重新再来,白白给自己添堵。
她们都想迫切离开,但楼梯间陡峭漆黑,玉卿摸半天绳才拉亮楼灯,摸了一手灰。灯光也灰蒙,只得一步步慢来,拐角互相搀扶一,想起当年俩人在楼里蹦蹦,轻如燕,叹世事无常,不由鼻发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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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卿沉默会儿说,二心态好,就当我没讲过。
玉宝泪不语,玉凤说,阿姨爷叔叮嘱我勿要同旁人讲,当心红病,这烧香的好机会,多少人挤破想去,都没路。还讲就把一天考虑,有三家在考虑,先到先得。错失这趟机会,只能去安徽湖南苏北了。啥人经得起这样讲,姆妈和黄胜利皆同意了,我还能讲啥?
玉凤说,总归是我对不起。玉宝说,没事。再看向玉卿说,玉卿啥辰光的乡?玉卿说,77 年去的崇明红星农场。玉宝说,77 年?77 年上山乡运动要结束了,还去?玉卿咬不语,玉宝冷笑说,玉凤讲两句,到底为啥?
玉宝说,又不是没领教过阿姨爷叔的才,死人也能讲的活过来。我三天两寄信,让玉凤再持持,我每月还寄钱来补贴,怎就容不玉卿一张嘴。玉卿听到此刻,压抑许久的冤屈涌上来,泪洒当场。
李家阿在灶披间喂猫吃鱼骨,听到响动望过来,笑眯眯说,俩霞气好。
玉卿说,有桩事一直困在我心间,不讲来觉得对不起二。玉宝说,啥事。玉卿说,当年上山乡指标是给的玉凤,玉凤为了不去,慌急慌忙就嫁了认识没几天的黄胜利。我听到玉凤和姆妈私底话,就是利用二的善良,好替玉凤去新疆。
了灶披间,夜风穿堂过,意丝丝扑面,倒让人神一振。玉宝说,我上去拿洋伞。玉卿说,这小雨,勿用麻烦,了堂就是公车站。玉宝便没回去,走两步说,今天妹夫没来?玉卿说,嗯,张国怕陌生。玉宝说,原来妹夫叫张国,我们算陌生么?玉卿不语。玉宝叹气说,我一直希望玉卿比我和玉凤过得幸福。玉卿反问,啥叫幸福?玉宝被问住了。
玉宝玉卿笑笑不响。
小桃从阁楼探过来,担心地叫了一声,姆妈。
老虎灶开着门,亮黄灯,虽然冷清清,但一张桌两板凳坐着两人,一认一个黄胜利,另外是个女人,看得清,着,穿一件无袖圆领泡泡绉纱白底红的睡袍,两条光溜溜的胳膊圆结实,正拎起壶往黄胜利杯里倒茶,说说笑笑。玉宝看了女人陌生,玉卿说,阿桂嫂,老公是船员,一年有大半年漂在海上,守活寡。玉宝不由恍惚,过了这些年,有些人当真认不了。
玉卿站起,着眶说,天晚了,我该回去了。玉宝也站起说,我送玉卿。玉凤趴在桌上,整张脸埋手肘里,肩膀一一。
家事
玉卿待业在家等分,分没等来,居委会的阿姨爷叔、敲锣打鼓带着光荣榜,三天两上门动员、工作,讲分早着哩,年轻人太多分不过来,没个三两年落不到玉卿上。我的心摆油锅里煎,一个大活人在家没工作没收,大家蹲一吃西北风。阿姨爷叔又讲看老邻居多年的面,特事特办,玉卿勿用去新疆黑龙江云南,也勿用去安徽湖南江苏,就去崇明的红星农场,是个清地灵野鸟多的好地方,去了就有工作挣铜钿,离上海又近,探亲方便,等政策宽了就回来。
玉凤开始哭天哭地说,我就晓得玉宝回来要怪我,玉卿心底在恨我,我也有诸多难,我是哑吃黄莲,有苦讲不,啥人能谅我。
玉卿说,在红星农场别的皆忘记,唯一放不掉老梦的,是在田里秧,手掌泡的像死人手,一条上趴着三四条蚂蟥,血的胀鼓鼓。揪也揪不,甩也甩不脱,相当的难。
一顿饭吃完,小桃上阁楼功课,黄胜利满脸通红,打着酒嗝,拎两只空瓶往老虎灶,薛金不晓哪里去了,玉凤、玉宝和玉卿面对一桌狼藉,才有空档聊聊天。
玉凤拉着玉宝的手说,大妹妹在新疆受罪了,原本这罪该我来受。玉宝说,当年阿刚结婚,不好去!有可原!玉卿不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