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惊蝉(1/10)

    如果这个故事要让他笔，他不知应当从哪里开始说起。

    1922年的南京，是一派蒸蒸日上的繁荣景象。

    彼时国民政府成立不久，新街上的房已是钢泥的造势，如同一个个沉睡的灰白婴等待被人唤醒。不久的将来，银行，商场等无数代表着一个登的时代的标志建筑将如雨后笋一般冒立来。比金陵城里银行家们更急的是他们的孩，一颗颗年轻的心脏等不及向旁人炫耀自己殷实的家业。他们穿着登的西装，没在一个个小洋楼的宴席之中，桌上摆着江南最好的名品，再时不时邀请洋人的名，用着洋人的红酒与他们优雅地杯，然后莞尔一笑，愉快地谈——这样的日，岂不妙哉！

    可这金陵城的百姓不敢上这来，西式推土机带着它的血盆大碾过周遭的池塘和草垛，铲平每一块土地，老百姓看见洋人工程师和国民政府的工程师一起指挥着数百的工人，将从世界各地运送而来的岗岩，土木搬来搬去。他们建的楼房，动辄几倍于常楼，地而起，气势如虹，吓得小老百姓们连连叨“天谴”，“报应”这般恶词。他们相信，住在这“危楼百尺”里的人会更容易受到自然的报复。

    就连寻常街市必不可少的小贩也很少挑着自己的扁担，冒险踏这个金陵人说是“没有人气”的地方。

    是夜，南京城一栋小洋楼一名婴儿呱呱坠地。

    “少爷，是名男婴。”家里年仅13岁的仆人翠芽激动地从鸟屏风中跑来，向坐在外面的众人宣布了这个好消息。孩的父亲，也是这个家一家之主的沈氏当家沈汝忠早已捺不住自己激动的心，刷的一从楠木古椅上站了起来。

    “快给我看看！”手里接过来的婴孩，掌似的大小。男人极其小心地托着这新的生命，看着这双睁不开的睛，嘟嘟的嘴，这是他的儿，这将是他生命中最贵重的东西。

    “沈儿，快给我看看。”见自己的儿移不开睛，一旁的沈家老爷也又是激动又是好奇地促着。

    “爸，你快看看，像不像。”

    新生儿的脸英气未开，明明成怎样都看不来，但老爷还是捧着这颗掌上明珠，老泪纵横：“像，真像啊。”

    翠芽撤了屏风，另一旁是床上大汗淋漓的沈家夫人和同样方寸未定的洋人医生杰克。翠芽给夫人打上了，半个时辰前还悬在一家人心的大石终于尘埃落定，大家脸上都展现了快乐的笑容。这是这个年代里一家少有的快乐了。

    “爸，您给取个名字吧。”

    沈老爷看看儿，看看媳妇，“你们取名字就好了，掺和我这老爷嘛！”

    “爸，我和思燕都辗转反侧几晚上了，还是觉着您取着合适。”沈少爷里闪着光，了自己夫人的手。而床上的夫人亦是看向了自己的丈夫，这位年轻貌的民国女方才为了完成了自己的一次使命。她疲惫的睛转向了孩，了母亲特有的慈。

    老爷看着这个孩，白玉一样的柔肤仿佛弹可破，他正享受着羊外这个陌生世界的空气，它们一他的肺，以后带着氧气的血经由心脏泵，将会在他的每一寸攻城略地。一切的一切，都宣告着上一阶段的生命历程已经结束，而他注定坎坷的人生也将从这里开始。

    “就叫沈清吧。字我也想好了，嘉木，沈嘉木。”

    “爸！你怎么连字都想好了？那可是二十而冠的事啊！”当家的气笑，取冠字可是他作为父亲分之事啊！

    老爷看着自己满是皱纹与刀疤的老手，为自己的冒失低了，喃喃：“这世代，谁知呢……”

    沈家一家是靠卖茶发家的，所以沈老爷才取了“嘉木”一字，寓意这孩将来不会忘本。嘉木，自陆羽《茶经》，所谓茶者，南方之嘉木一意。祖上避难来了金陵这个大都市，哪晓得金陵更。

    清咸丰三年年初，洪秀全率领着自己的太平天国大军浩浩地近南京。伴随清朝廷官员的节节败退，最终两江总督守城而死。三月二十日，南京城被攻破。洋洋自得的洪秀全咸鱼翻，不久给自己建都定名天京。

    军了南京城，见着满人就杀，杀红了再杀几个百姓。南京城百姓无不闻风丧胆，望风而逃。是以谓“本是同生，相煎何太急”啊。

    太平军来了以后，一个个圈地为王，富丽堂皇的殿也是一个修的比一个气派。那百姓的民宅哪能跟天王的府邸相比，拆起屋来就跟草似的，连明代始建的大报恩寺和琉璃塔也难逃爪。那时候金陵城，多的是落街的可怜百姓。

    难以想象，沈家百年历史的茶楼居然一再地劫后逃生。

    沈家茶楼旧址坐落城南，离着现在的老门东也近。当时南京城的繁华之地就是家门的城南大街，各路江南，挑着担卖新鲜果的，卖自家特小吃的，可以想象往后一百年南京老字号的形在这时就已经现了。

    民国成立以后，光毒辣的沈老爷看准了国外市场。再加上着方圆千里的金陵城，沈家老字号的名声无人不知无人不晓，起生意来也是顺风顺，老爷攀上了新生政府的缘分。茶庄的生意也就越越大。老爷还攒足了家底送了自己的大儿留洋读书嘞。

    沈家的小洋楼是作为儿的婚房买的，城南大街的茶庄也就自然地给了伙计打理。老爷一辈于茶，大儿已经有了西方留学归来的经历，与国民党的政要也姑且算相好。只是老爷一看就知不是生意的料。小两岁的次，曾经是老爷的希望，但次说自己将来定要参军报国，气的老爷半死，更不是一盏省油的灯。

    沈家的小，淘气起来像他叔。

    他生的几年，中国大地从来就没有太平过，但是这似乎并不妨碍他说得上是天真烂漫的童年，至少前十几年是如此。

    这几年的南京欣欣向荣。1936年，新街的中央商场建成，盛况空前。中央商场簇拥的人群使建成后的新街迅速取代了城南大街，成了南京城的新秀。毫不犹豫地说，这是民国最现代化的市。1932年落成的福昌饭店引了世界最先的ots手摇式电梯，此时的南京市民，那些老南京们可已经不再像，这曾经是他相信的荣耀。

    “南京城的富人们能逃得都逃了，国民政府的资也在加转移。我……”，沈汝铭看向大哥，神疲惫：“奉劝你们快走。”

    “走哪去？”沈大哥从屉里拿一沓沓的报纸，报纸上的条无不是鲜明的大字，“北上？南？还是跟着你们国民政府西？这中国，这华夏，哪里不是日本人你告诉我！”

    “你不是留过洋吗！”沈汝铭如一被惹急的睡狮，“去利啊！去不列颠，去法兰西啊！”

    “贤弟，你有所不知。”沈家当家的声音了来，“你以为千百里远的外国就好吗？国家不能兴旺富，中华民族不能得到振兴，到了国外，我也是良心不安的。再说，你以为老爷会走吗？老爷在这南京城奋斗了一辈，早就扎了，哪是你说赶就赶得走的。”

    “你们……”沈汝铭肚里充满了恨铁不成钢的怨气，他哪里会不知南京城的好。只是淞沪会战失败之后，他已经对这个国家彻底失望了。“车里有枪，家里备好。日本人来了，二话不说直接一个钢蹦送他上天。哥，你不要不去手。”

    “日本人很残忍。他们抓了我们的俘虏和东三省的百姓去试毒。”

    沈汝铭从车里拿来了国的军枪，还有两把左手枪。

    “上海已经彻底沦陷，这是中国最大的损失。有超过10万的日军正在上海到南京这段铁路与路之间，烧杀抢夺，无恶不作。”沈汝铭悲痛又低落地说，“你们凶多吉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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