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感冒(1/2)

    风雨离开,留给夏绯一场昏沉的重冒。半梦半醒两日,她被电话叫醒,曹大制片听她鼻声哑,责备的语气换成小心翼翼:上午你没去就算了,我和主办方说了声,把我们片推迟到午了。夏绯回想起上礼拜似乎是答应过参加个什么展映,但这会正于逃避世事的状态,拿毯罩住足气若游丝:我真起不来床,你再问问别人呢?我已经一圈电话问过了,就你在s市。曹女士又打:s市首映,也算回老家了,鸽了我不好代啊,艺联那边要期合作的。两相沉默一阵,夏绯气,终于将毯扯开坐起来,,声音更闷:你在哪呢?听气松动,曹女士赶快献殷勤:日本,明天去浅草寺,帮你带御守,保你病除赚大钱。睡了两天四肢麻痹腹中空空,床柜倒着几个空瓶,夏绯捡一个倒最后几滴,勉:顺便带几瓶梅酒吧,我家里的喝完了。曹女士咬着牙陪笑:好好好,没问题。夏绯又问:去日本嘛?拍摄吗?被誉为鬼永动机的曹果然不愧这个称号:昂,过来拍个v,顺便结个婚。夏绯了几秒消化最后五个字,又调日历确认自己没睡成昏迷两年半,难以置信地质问她:你丫什么时候有男朋友了?!曹女士嘿嘿一笑:上个月组里认识的,日本弟弟,赶个,闪个婚,以后就叫香取可可。夏绯朝着天板翻白:竟然还改姓了?对得起中华民族血脉么?香取可可,这名字多萌啊。香取女士乐了半天,又说:份钱就算了,和你和老罗的抵了。夏绯不大自在,蓝床单满是褶皱,摸上去还有想象中的温。嗫嚅:我可没想过结婚。啧,你们都在一起多少年了,要我说这事就得快准狠,趁打铁,生米熟饭,再去成手足了。你没看前几年火的那个网红说的,摸你就像摸自己——夏绯懒得听她耍嘴,把电话挂了。房间凌幽暗,像被隔绝在时间线外。夏绯在安静里怔了半晌,拍拍脑袋,床将窗帘拉开。光刺目,街明亮,风雨几日全成了真空,她也讲不清该忘记还是珍藏。但太升起,夜结束,只好定决心,重新好人。换掉床品,打扫痕迹,洗澡化妆,拎着两大袋垃圾门,就着馄饨汤吞冒药。还在搜吃药能不能喝咖啡,微信一响,竟然是罗文:我晚上回,想吃什么?夏绯把手机掂量了半天,没回复就揣回了兜里。其实到现在已经不记得冷战的原因是什么,但面对罗文难免心虚气短,她还没想好要怎么理这愧疚心理,但大概率是什么都不,掩耳盗铃当个缩。都市男女,烟视媚行,心事秘密有几多,她也只是添了普普通通的一个。但自我安说得潇洒,心总是堵着一团棉,她继续掩耳盗铃归因为重冒,谨遵医嘱容许自己有三到七天的缓冲。艺联的活动近来总是华而不实,了个电影名字“甜的梦魇”,但摄影展的作品显然和这五个字没什么关系。夏绯神不济,也没心思欣赏,一路目不斜视地到了,被工作人员拦住,笑问她要不要留评论。她一向招架不住这殷切的目光,但想了半天只记得挂了个黄昏街的照片,信笔留了句不知所云的诗,偏题又矫,只好贴在角落。但工作人员终于舍得放她离开。了剧场,这会离活动尚有一段时间,观众席零星落座,工作人员还在调试。夏绯签到登记完,被领到了第一排观众席,正要捡位置坐休息,后两排突然有人同她招手。嗨!夏绯,好巧碰到,你有片参展?夏绯眯着睛看了半天,30岁上的一个男人,风衣贝雷帽,翘着二郎,气质,遂想起对方叫sa,是个影评人,之前社场合见过几面。打了个招呼,回:昂是,你过来看片?sa抬抬:我过来评审,你是哪片?夏绯没想到还有评审环节,一时有些怵,笑了声:《瀑布》。sa眨眨,又晃了晃手里的评审卡片:那我要好好欣赏了,结束请我喝咖啡,我给你们打满分。夏绯假笑得脸上肌都在发:当然当然。火速转,表立刻垮掉,给曹女士发消息如此一说,曹女士不以为意。超人可:切,这个sa就是个混圈的草包,到勾搭小姑娘,你不用理他。夏绯:可我刚刚好像答应请他喝咖啡了。超人可:。。。。超人可:你有病?超人可:对不起,你好像确实有病。夏绯:曹老板,咖啡钱能报销吗?超人可:微笑/超人可:劝你结束快遛,狗膏药粘上,甩都甩不掉。果然今日不宜门,但不门就要在家里直面罗文回家,左右都是为难,夏绯只好怪自己冒的脑不好使,连带着运势也很糟糕。低搜了会唐绮冒药劲上来了,脑袋更加昏沉,她靠住座椅养神,养着养着竟然真的半睡了过去。

    朦胧中剧场关了灯,主持人上台说了几句开场白,然后大银幕亮起,各个短片番上阵。偶尔张开,闪过浮光掠影,有城市、有公路、有一张床。立环境音穿透音响无比真切,男男女女的对白响在耳边,好似一场迷的梦境。梦里大雨倾注,他的声音响起来:妹妹?为什么起这个名字?黑猫着油亮的躺在她手心,然后她听见自己回答:因为我上学到工作一直是年纪最小啊。他笑声:原来妹妹是你自己。倾过来,贴合密密一层薄汗,他将手覆在她手上,像在逗猫,又像在逗她:那叫声哥哥听一听。这场梦很真实,或者本就是真实,夏绯却让自己醒来,似乎不敢再梦去。大银幕上光影转,直至字幕表动,掌声雷鸣般响起来,她也没能知故事讲得什么,只是跟着鼓掌。她今日不是合格的观众,心绪繁多来来回回,是一笔算不清的糊涂账,连的掌心都引她心撑着神又看了几,《瀑布》被放在了最后。到底是大众检阅,夏绯没由来有些张,收起心绪坐。都是烂熟于心的镜,女主角从城市到乡,一路跋山涉寻找瀑布。最后一场戏,她终于听见瀑布声,却不敢再走,一群村民从边路过,直到最后一个小女孩肩,她才鼓足勇气追上去问瀑布怎么走,小女孩指给她,说只要翻过这座山。拍摄时资金捉襟见肘,全员上阵当群演,夏绯穿着并不合的当地服饰,混在村民中间,一只手拽住小羊不要跑,另一只手还要扶住摇摇坠的帽。便想起那段云南山里的时光,翻山越岭去寻瀑布、追山火,坐着敞开后门的面包车跌跌。还是谢曹女士把她从床上赶起来,剪辑室看了一百遍,哪有大银幕来得漂亮。影片在女主角走上山路的背影中结束了,接二连三的掌声响起来,并不十分烈,但也不算冷清,大概只能算一般的片,好在注了他们的真心。全放映已经结束,厅里亮起灯,各个片的主创被邀请上台。夏绯自觉排在最末一个,自我介绍也简单得可怜:我是《瀑布》的主创夏绯。鼻音很重,站她旁边的人不动声地挪远了些。主持人是什么职位可以和大家说一呢。夏绯笑答:其实没有特别明确的分工,就是一帮朋友一起拍片,联合编剧、联合制片、联合导演,还要客串群演。哦哦,那真是一帮很不错的朋友呢。夏绯:是,很难得。后面就是问答环节,观众提问大多集中在几,夏绯一时闲站着,视线扫到观众席,sa又在冲她打招呼,她假装没看见,收回目光去找一会结束从哪个溜会比较快。可那目光掠过的,分明有个不一样的面孔。夏绯以为自己,重新看过去,目的一张脸,她曾隔空细细抚过,此刻正注视着她,微微笑着。心几乎停滞。过去的七年间,她想象着无数次和他不期然的遇见,在地铁上逡巡每一个面孔,在街角构想打招呼的姿势,可s市茫茫,千万人里她只是自作多。命运迟来,在本周,赠给她第二次重逢。分明曾对着太许诺,定决心,个好人。夏绯?主持人突然叫她。是观众席有人向她提问,正等她作答。夏绯回过神,了声歉:可以再重复问题吗?我是想知,结尾为什么停在女主角去找瀑布的路上呢?是没有拍她找到瀑布的场景吗?但我看海报剧照里是有瀑布的。提问的观众站在离他并不远的位置,所以她仍不可避免地将余光放到他上。看他边的女生挽住他手臂举起手机,他顺应着低去,两个凑在一起细声谈,然后又齐齐抬起来,就像每一个在等待她回答的普通观众。原来,他喜的人是这个样,漂亮,明朗,成熟,娴静。心里那弦突然松掉了,重逢是偶然,不需要任何多余的解读。拍了,夏绯清了清嗓,恢复如常:是拍了女主到达瀑布底的场景的,但最后剪掉了。提问的观众蹙眉:是瀑布戏拍得不好吗?夏绯摇:拍得很漂亮,但我们觉得,让故事结束在前面会更好一些。观众们明显有些困惑。夏绯想了想,慢慢解释:就像冒一样,可能三天就好了,也可能会半个月。我们讨厌生病,是因为总是只记得病去如丝的难受,但说不清到底是在哪一刻,突然就恢复了健康。女主角去看瀑布的执念,就像生了一场大病,看到瀑布的结局固然会给人希望,但就算还有一座山、两座山、十座山也没关系,慢慢翻越过去,慢慢地走,不用急着好转,也是可以的,因为总是会痊愈。她这番话说得云里雾里,自己都没梳理好思绪,提问的观众却思考了几秒,:谢谢解释,我很喜这个结局。剧场气氛一时有些沉闷,主持人搭腔开起玩笑:但冒还是建议吃药哈,。夏绯笑笑:已经吃了,活着要。活动后半程都在顺利行,周时偶尔视线,夏绯也只是如常把他当作普通观众。那番云里雾里的回答似乎也劝服了她自己,这场重冒来势汹汹,但总会好转,不用急也没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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