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落shui(1/7)

    假如重来一回,张秋一定会告诫自己:躺平在家,拒绝自驾!

    不是没看到气象台的冻雨预警,不是不知每逢过年就要堵车,可她实在想家呀。

    过去的三年里,医护人员们个个活得比牲还牲,她留学归来,正巧和病毒撞个满怀,医院自此成了她的家,每天抬架、低陪护床,而后又化到敲病历、灵魂上天堂——实在过了许久非人的日。这年她和父母说好了要回家,甚至难得为此欠同事一个大的人用于换班,只为了在家多住一个晚上。可天算不如人算,主任正好赶在开票时间来训话,科室于是哀鸿遍野,谁也没抢到火车票。以规培医生们每月仅仅三位数的那儿可怜津贴,机票更是想也不用想了,张秋急得脑袋上要着火,又一番问东问西之后,才终于找到一位医生老乡,说定连同两位护士姑娘一起自驾回家。

    这天是大年二十九,医院的忙碌程度似乎与人们回家团圆的迫切心成正比。为了如期回家过年,不少规培医生已半是自愿、半是被迫地多值了至少一个夜班,人人打上照面时都带着生人勿近的黑气。

    三甲医院永远有接不完的病人,且临近新佳节,人人都盼着早日院回家,不了院的则个个执拗得像金刚石,每天定时定要来医生办公室思想工作。张秋已连值了两个大夜班,彼时正神憔悴、发凌,不用说,这也是规培医生一般的常态。另两名医生招呼她一同去吃饭,她瞥了嗡嗡震动的手机,向她们摆摆手。

    “没买到票,”她用脖和肩膀夹着手机,边敲最后一行病历,边对家人说起自己的返程计划,“我们几个打算结伴开车回去。”

    电话那,母亲对此决表示反对:“你拿完驾照就没开过车,连两箱油都没练够!天气预报又说要雨……”

    好容易接通的电话还没有说几句,又有病人家属拿着报告,搓着两手焦灼地等在门。张秋顾不得反驳母亲犀利的评价,快速浏览了一遍病历,确认无误后“提”,对手机另一说:“您还是盼着我好吧。这会儿有病人,我得先挂了,别忘了年夜饭加个三鲜锅!”

    大主任通常不会赶在过年查岗,规培医生们得以提前脚开溜。班之后,她匆匆回宿舍收拾行李,又将要捎给亲戚朋友的特产礼一一打包,行李箱和背包大半都满了各心零。离预计的发时间还有两三个钟。她尽力把握这短暂的空当打了个盹,其实本也没睡熟,手机便响了起来,是同行的另外三人已把车开到了宿舍门。她拖着大包小包狼狈地奔楼,向等候着的同事们抱歉地各去一包糖果:“对不住、对不住,我睡过了。”

    “没事,”车的所有者王医生斯文儒雅、风度翩翩,十分善解人意地接过了她的行李,“我也是这么过来的,知规培不容易,人人都活得像牲。要不你上车再睡会儿?”

    后排坐着的两名护士则看闹不嫌事大,笑嘻嘻地起哄:“小秋真是好福气,王医生刚才在手术台上可没有这么好说话!”“哎呀,这博士和博士之间就是‘惺惺相惜’,我们路上可要吃狗粮了!”

    王医生并不是带教老师,除却先前因为是老乡的缘故而闲聊过几句,张秋并没和他有什么额外的来往。无缘无故被人这样起哄,她虽然谈不上生气,但多少还是有些难为,边与两位护士玩笑着说:“早知你们这么会说话,我该多买两包麻糖,好把这两伶牙俐齿结结实实地黏住。”又对王医生说:“你刚手术吗?要不我替你开一会儿,好歹我补过觉了。”

    王医生笑着婉拒:“没关系的。你要对外科医生的力有信心嘛!”

    张秋只好坐副驾驶里。这辆小轿车拐宿舍楼,很快汇返乡的漫,又沿层层叠叠的立桥蜿蜒而上,艰难地挤速收费站一望不到龙。轻微的颠簸与无尽的等待起到极佳的眠效果,张秋渐渐睡着了,起先还半梦半醒地,能看见标示着拥堵的正在面前不远的中控大屏上动,也能听见另外三人愈发焦躁不耐的抱怨,而后就彻底人事不省。不知睡了多久,一阵异样的敲击声使得她惊醒过来,发觉车外雾一片,冰粒像撒盐似的大把大把落来,把轿车的车及挡风玻璃砸得噼里啪啦直响。王医生艰难地控制着方向盘,在冻雨中保持着与前车的安全距离,可后方不知什么时候却忽然窜来了一辆大货车,看就要向他们直撞过来。王医生急之,猛然打了一把方向躲避,车却偏离了他所掌控的方向,一了大桥的围栏。她先是隐约觉到车终于加速行驶了片刻,随后不久却忽然失去控制,连续侧甚至旋转起来。在护士们惊恐的尖叫声中,她似乎和这辆汽车一同短暂地离开了地面,而后又一同坠不见底的中。

    张秋在中陡然惊醒过来——她的记忆还停留在轿车落的那一刻,护士们惊恐的尖叫声与冻雨敲打着挡风玻璃的声响还在她耳畔萦绕。她本能地踩、划,使面,被前所见的景象吓了一:轿车和同事们都不见了,她面前有青石砌成的弯弯拱桥,两岸则全是欧式的园洋房,一群西装革履的老外站在桥岸边,正对她指指议论着什么。

    好歹来个人把我救上岸啊!她在心里哀号,边扑腾着,边“救命”“help”地喊了一通。结果西装革履的绅士们没有喊来,一群拿着刀枪、无论衣着形象都绝非善类的人却立刻注意到了她,并以极快的速度从两岸向她包抄了过来。张秋简直都要傻了,她边想着救命和help怎么招惹他们了,边拿蛙自蝶一的划法掉狂游一阵,总算找到一台阶爬上了岸。可这场诡异的街追逐大戏并没有到此结束,还不等她多气,这群打手就又追了上来。

    “靠!”遇上这怪事,好学生也忍不住要骂句闲街。张秋狂奔。跑过岸边携手漫步的绅士与妇人、跑过青砖铺就的堤岸、跑过一棵又一棵大又茁壮的梧桐树、跑过透着夕余晖的拱桥与楼房,透的呢大衣像秤砣一样,压得她两打战、呼困难,嗓里都冒血的铁锈味。她没工夫冷静琢磨当的状况,只有继续奔跑,偏偏前忽然冒了一支骑兵的队伍,她不偏不倚,一的海洋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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