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结婚(1/3)

    就算不以一个现代人的标准去衡量,接受这样卖契似的合同对她来说实在还是太难了。她向沈司令又去了一封电报,想着张主任一向对她还算关照,说不准也能帮她想想办法,而后就揣着那纸合同回家。没曾想,家里此刻是正作一团的,母亲正满大汗忙着把几盆血,几个胆大的邻居则在门前远远瞧着闹。她家门,父亲守在里屋,似乎是刚起了针,对她了一个噤声的手势。

    阮静秋向他,踮起脚尖,放轻脚步走里屋。病床上的老爷瘦骨嶙峋面蜡黄,张着嘴正缓慢地气。似乎觉到她来了,那双松垮的慢慢地掀起来,竟然模糊地唤了她两声:“小秋……小秋。”

    阮静秋忍住泪,凑上前握住他的手:“爷爷,是我,我回来了。”

    父亲后来问钱公和她说了什么,她推说全是胡言语,自己没听完就走了,父亲于是没再追问。但她没告诉他那纸合同仍被她收在衣服袋里,像细细的丝线,勒着她的心不放。母亲这日也颇忙碌,照看过老爷后,又急匆匆地跑去和房东谈租金、和伙计谈工钱。她陪嫁的首饰差不多已典当一空,只留了一枚玲珑泽的平安扣,用红线穿着挂在了她脖颈上,说门在外,日后这平安扣就替她护着自己的女儿。

    又是一个夜晚,阮静秋睡不着,翻来覆去想着事。只要一想嫁钱家之后的生活,她就觉得骨悚然,可老爷危在旦夕,她更不忍心置之不理。她知这事决不能对父母提及,否则以父亲的脾气,恐怕非要闹到钱家和钱公当面算账不可;而母亲要是知了,也一定会为此十分伤心难过。现代的张秋是位母胎单的乖乖女,除了读书考试以外,学生生涯单调乏味得连一丝彩也无,大学时短暂暗恋过某位学,最终也以一张好人卡黯淡收场。后来她了医生,这项工作挤占了她所有个人时间与,偶有家人介绍来相亲的,也总是还没聊上几句就嫌她太忙碌无疾而终了。因此,哪怕现代与民国的岁月加到一起已活了差不多四十岁,她还是毫无经验的一张白纸,甚至也对与婚姻本没有太明确的个人标准,从未想过和一个陌生人结婚生孩对自己将意味着什么。

    说甘心——自然是不甘心的。这个时代最杰和勇敢的一批新军人是她的官和好友,她与他们一起死,在黄埔神的耳濡目染生活了近十年,已很有些“除却巫山不是云”的。在她看来,即便这位钱公富可敌国,也及不上他们袖的一缕硝烟、鞋尖的一粒灰尘。可她又清楚,理想主义大多时候不能让人吃饱饭,哪怕到了现代,人们在结婚之前照样得比较双方的家世学历、工作。好在她至今是单一人,签署这项合约无疑将要贱卖她余不多的几年青,却也不至于平白牵累他人;而照钱公说的,只要钱家有后,她就能安然脱陷豪门纷争的时间周期或或短,主要取决于她肚的运气如何。

    想到这里,她停顿了一,发觉自己竟然真的在考虑签这份合同,不由在心中苦笑。母亲正在她旁睡得很熟,她披上衣服悄悄坐起来,捡起门边父亲掉落的半片烟叶,凑在鼻嗅了嗅,心里忽然想:不知杜先生喜的那国香烟,来是什么味

    “你比我预想的晚来了一天。”

    钱公说这话时仍穿的是那白西装,坐在那家咖啡厅的同一个座位。他看了看表,对她说:“有一批英国运来的药品今天正好到港。”

    阮静秋这次没咖啡,她把那纸合同拍在桌上:“加两个补充条款。第一,不办婚礼、不聘书,这事先不要让我父母和老爷。第二,假如我已经约定生了儿,而我爷爷还没有康复的话,你必须保证能继续提供药品。”

    钱公快地说:“可以。”而后笔生风,唰唰地将这两句话补充在合同最后。阮静秋接过来仔细看了两遍,在合同最后签了名。合同一式两份,两人各自签过名后,钱公收起了他那份合同,开始饶有兴趣地打量她:“我有想收回我之前的话了——你确实和别的女人很不一样。换了别人,除却开索要昂的聘礼,还不得我八抬大轿、锣鼓喧天地迎她门。”

    阮静秋淡淡地:“既然是合作关系,你我还是在商言商的好。药什么时候能送来?”

    钱公回答:“今晚日落之前,保证送药上门——这可是我最大的诚意了。倒是你打算什么时候搬来钱家?”

    阮静秋想说至少等老爷好一些再搬,还未开却已被他打断:“这么说,你指望着我冤大,一面等你拖延时间,一面白白钱给你买药治病?”语罢探向前,抓住了她的手腕:“明天一早,车停在一条街外等你。要是敢消失——你知会是什么后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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