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家叫臣等得好生辛苦”(8/10)

    傍晚淡烟弥漫，酒后微醺，两人倚着酒楼朱栏远望，河中半满微微闪动，家家屋瓦皆在雨影之中，伶舟选举酒盏，醉意上。

    他不求二人能如书中侠客一般江湖浪迹，快意恩仇，只允诺郗鉴再不被名为“氏族”之囚笼所困，活自己的活法。

    如今想来却只觉得可笑得，许诺之人又何尝不是那笼中囚鸟？

    “……”

    月匿厚的云层，竹影斑驳，拥着自己的人良久不曾有过动静，伶舟选仰起，轻轻吻上郗鉴的:“吾知晓了。”

    月匿厚的云层，竹影斑驳，拥着自己的人良久不曾有过动静，伶舟选仰起，轻轻吻上郗鉴的:“吾知晓了。”

    二人各怀心事睡，伶舟选再醒来时天正蒙蒙亮起，晨曦穿过密密匝匝的扶疏竹叶在木质床栏上动，他脑尚且昏聩，却还是因前车之鉴刻意放轻缓了动作，小心榻。

    木质地板在他走过时响着沉闷的脚步声，甫一绕过屏风，殿门便被人从外推了开，摇光似有所觉地抬朝他站立的地方看了一，又很快低去。

    昨儿伶舟选毫无征兆地在太后跟前呕了血，着实将太后吓得不轻，没再刻意诘难他，却又在临走时问他摇光那孩可还瞧得上。

    伶舟选停顿半晌，将那张脸在脑中过了一遍，应付:“尚可。”

    无论太后是否误会了他的意思，摇光还是被了伶舟选跟前，说好听些是伺候起居，明人却都能看不过跟送来个侍寝婢没什么两样。

    两厢对视，他才发觉摇光上还穿着那件北府官服。

    理说北府掌握各路报，尤其是摇光这居二十八宿之一的北府领人，知的怕是比他这个皇帝还要多得多。

    太后作为北府背后的主，不仅将摇光放在他底陪床，还依旧留着他在北府的职位，虽然的确更易监控伶舟选的一举一动，但线叛变，报暴的风险同样与前者均等。

    甚至被他钻了空，北府从此混别的势力逐步扩张也不是不无可能，以北府的掌控权换伶舟选的日常起居绝对不是一场对等的易，漏明显，也不像是他所谙的母后的作风。

    况且，伶舟选想起那日广袖换的信函，摇光早有叛主之心。

    信函里代了四月初伶舟选驾临贡院当日的人员动，除却一众评卷官员和伶舟选李和州，一小分洒扫人也不知何时被人换了芯。

    伶舟选不信李和州会蠢到发期将至依旧在外肆意晃悠，事后他不是没想过李和州遭人算计的可能，摇光递来的信笺，更是彻底坐实了这一，只是皇城脚，北府跟前，敢明目张胆到这般程度的，背后有怎会没有母后撑腰。

    伶舟选想不通母后因何要借他的手除掉李和州，也不愿去想，毕竟一个李和州，还不至于引得他母二人撕破脸。

    “天家要洗漱更衣吗？”

    思绪被耳边的声音唤回，摇光正凑近了给只穿一件中衣的他披上外褂，这人量很，伶舟选平视着他淡的，语气平平:“嗯，让婢动作轻些，玉山还未起。”

    原先负责替伶舟选更衣的婢一如那日束发一般被默不作声地换作了摇光，他垂眸凝视这人在自己上鼓捣的双手，不时蹭过腰侧前襟，僵又略显刻意，伶舟选却权当看不这动作里的特殊意味，耐心地等摇光再也耗不去，才自己抬手将衣襟整好，往主殿走去。

    彼时郗鉴已然衣冠整肃，案上整齐摆了几样清淡菜，皇帝还未席，断没有臣率先开动的理，便见他执一盏茶认真品着，只待一裾龙衮晃视野，起揖，从始至终都未曾看过他侧陡然多来的人一。

    能与君主同案共膳，除却太后便只余中一人，历朝历代皆是如此，不过伶舟选居如此位，向来只有礼仪历法适应他，断没有由他去适应这些死的理，既赐恩典，郗鉴便能心安理得地享受这等殊荣，无人敢一个不字。

    许是得了太后授意，何元德自今早起便始终退得极远，给足了摇光施展的空间，布菜自然也由摇光代劳。

    伶舟选心里却始终暗自思揣，这人梦中能着仇昭的名号率兵包围宣京，想来是在与现今差不多的时间段里认了李和州主，狸猫换太，真正的仇昭早不知殒命何。

    而如今，这人活生生站在自己前，戍守边关的仇昭也尚且货真价实，他为何反过来投诚于自己，伶舟选并无太多意外。

    毕竟梦醒后他所的所有事都注定这个世界不会再依照原先的走向发展去，本该风光无限的李和州一朝失势，摇光自然要替自己寻找新的靠山。

    只是，未免将伶舟选想得太过大度了些。

    无论是太后亦或李和州，他又为何要替一条随时可能叛主的狗铺陈前路。

    “玉山今晌可有空闲?”郗鉴是卷卷族规养大的公，用膳时少有言语，伶舟选少时不甚讲究礼法，可既了，又不得不装副样，此间异样的沉寂，伶舟选略过摇光不断夹来的菜，停箸，兀自挑开话题。

    “原是打算去趟太医署，天家若有旁的事邀臣，臣也可暂且搁。”

    伶舟选底闪过一抹担忧:“可是有不适?”

    “非也。”郗鉴听罢也放筷抬眸看他，黑眸一如往日淡漠，他却破天荒地从中看一抹笑意:“医学心得。”

    “咳……”伶舟选轻咳着别过脑袋，细看耳尖已然漫上绯，很快转过话题:“以玉山的事要，吾今晌得闲，你若不嫌拘谨，吾便与你同去。”

    日里天气变幻颇快，病人多，太医署也忙得，碾的药沫了满天，伶舟选甫一去便被熏得打了个嚏，一回想着用乌烟瘴气来形容这等地方。

    他冲跪了满屋的人略一抬手，只不必过于拘礼，御医婢该抓药的抓药，只是嘈杂声相较刚来时几近于无。

    太后跟前的婢穿要比上寻常侍婢好上不少，站在人堆里也显得格外扎，伶舟选瞧着是个叫不上名字的年轻的姑娘。

    他记着近日里太后患了风寒，于是在这地方见着她里的人也不觉得奇怪，那姑娘却是在对上他的视线后颤了颤，原先便有些畏缩的动作更甚，接过太医扎好的药包便行匆匆地从偏门绕了去。

    “天家可是觉得这里味不好?”

    脑中一绷的弦断开又重新接上，伶舟选收敛微蹙的眉梢，转过时面上并无异样，浅笑:“无妨，玉山要什么，吾陪着便是。”

    君主在侧旁听，院儿里御医各个拘谨得很，两个时辰坐如针毡，待郗鉴终于说罢改日再会，后背上冷汗已然浸中衣，还不得不苦笑着张脸:“再会、再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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