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白砂（二）(4/10)

    “你们跟我来吧。”

    华老爷像是知他要说什麽，没有接话，也不打断，只领着他二人壹路行至自己的书房。

    “锦年，为父刚才说的那些，你信吗？”

    三人坐定，华老爷突然问这麽壹句，

    “不信。”

    华锦年只是木木地说。

    “呵呵，从小到大，旁人都说锦城聪慧过人，其实呐，你大哥b你更单纯……”

    “华伯伯，难你刚才说的那些都是？！”

    姜虹雪“腾”地站起来便问，她知这样的举动有些失礼，但是她憋不住，

    “不错，接骨续肢这些奇闻异术，天本不存在，老夫这上的伤也不过是年轻时与人争斗所留的，本没有什麽昆仑山寻药之事。”

    “那……倘若锦城日後知真相，你叫他如何承受这世事的捉！”

    “世事如此，他不能承受，也得承受。他母亲刚走之时，老夫也是以为天塌来壹般，待得日久了，便发现这世上也没有什麽不能承受的。”

    华老爷笑了笑，那笑里亦藏着无尽惨淡。笑毕，他又问向锦年，

    “锦年，你知为父为什麽不让你学医吗？”

    “不知。”

    原本终日油腔调的华锦年亦不知什麽时候起，说起话来也只剩这三言两语。

    “自古以来，行医多苦寒之人，治病救人却往往不得善终，你虽看似顽劣，实则b你大哥更熟识这人心之险，求生之。依你的秉x，将来若能为官主政，必可飞h腾达，享尽这世间荣华富贵，又何必重蹈你大哥的覆辙。你母亲临终前吩咐我说，万不可再让你行医，今日看来，确是如此。”

    华老爷壹连说上这许多，也不知华锦年懂了还是没懂，倒见他里闪着几分与他年纪不相称的光，叫人看不透他心里在想些什麽，

    “那麽，父亲刚才与大哥所言的那些，什麽‘华佗虽刀斧酷刑加，终不改其志’也是编来哄他的麽？”

    “不错。”

    华老爷了，继续说，

    “早先为父学艺之时，便有人教导说‘你也姓华，便应似那前朝神医华佗，虽刀斧酷刑加，终不改其志’，後来为父翻阅史书，方知这华佗从来耻以医见业，意常自悔，後悔这壹治病救人的本事换不来壹官半职。”

    姜虹雪还想说些什麽，但没再言语。她是个聪慧的nv，虽见这华伯伯今日所说的这壹番话与往日她心目中大义凛然的华老爷完全是另壹番光景，却也理解他心的无奈。

    她只得默默站起来，想壹个人离去，走之前便能去再见上锦城壹面更好，正这麽想着，却被华老爷叫住。

    “虹雪，这个给你了。”

    “这是……为什麽给我？”

    华老爷端的还是那个冰球，虹雪想不到的是华老爷会把此给自己。

    “此名叫云盘蛇令，是云台的圣，这云台又是大棠国医界至无上的门派，他们与寻常的医者不同，善使许多寻常人闻所未闻的禁术，其中最叫武林医界之人所神往的壹，叫植魂术。”

    “云台？植魂术？我好像听家父也曾提起过。”

    “嗯，这植魂术据说有叫人起si回生，生不老，功力倍增之功效，究竟是何禁术，却也无人亲所见。只知天学医练武之人无不趋之若鹜，但这云台的人行踪不定，行事诡谲，亦不分善恶，传言他们造福天，却又为祸世间，治病救人之日必叫人付代价，连官府也无从过问。他们逢五年便会派使者，遍寻天年少有为的医者——锦城便是其中之壹，授予云盘蛇令，接此令者，便可前往云台历练修行，习得这天人为之神往的禁术。伤锦城的人，也必是为寻此而来。”

    “噢……可是小nv仍有壹事不解，伯伯既已知此事，为何不与锦城早商议？”

    听虹雪这壹问，华老爷脸se猛地y沈去，

    “锦城这孩，你越拦着他，就越是拦不住，老夫怕的就是他从此壹去不返。”

    “莫非伯伯是不想锦城去？”

    “其实植魂术什麽的奇闻异术，老夫从来不信，至於这云台，老夫只当他是打着行医的幌，背後不知谋划着什麽g当。只是老夫听闻，接了云盘蛇令，往云台修行之人，或成，或不成，最终无壹人能回。”

    “没有壹个人回来？这究竟是怎样壹个门派？”

    “换言之，若锦城去了，回来时也不是当初那个锦城了。”

    华老爷缓和了语气，岔开话题，

    “姜小，锦城已经是个废人，叫你守着他过半辈也是难为，你若愿与他相守，便是华家的nv主人，这是他此生最宝贵之，理应由你来保，你若另有打算，老夫和锦城亦诚心祝福，至於此，是锦城以双臂换回的铁证，便请你转府尹大人，宁安府上接连发生数桩大案，桩桩皆与云台相关，便请大人彻查这些案件，以尽我等大棠国小民之愿。”

    “华伯伯，您放心……我这辈，除了守着锦城平安度日，也再无其他念想……”

    华老爷又笑了笑，看似欣，实则怆然，即便有万般苦楚，华老爷也只是壹笑。

    “锦年……”

    待他再唤锦年时，方发觉那孩已不知何时悄然离去。

    ……

    “傻站着什麽，有话来说！”

    华锦城喝，他微闭着双，却早从门里瞧见华锦年伫立在门外。

    华锦年这壹整天如变了个人儿似的，壹个时辰前还在前院里跟姜虹雪闹个没完，这会完全似被ch0u了魂儿般怏怏的。听了大哥的话，这才迈屋里来坐在床边，也不言语。

    “你小，从来便没见你这般老实过，怎麽？你哥没了手，打不得你，才知怕了？”

    华锦城绪恢复了些，见他弟不言不语，反倒逗起他来，

    “来给你哥倒个酒，平日里光顾着教训你，倒是好久没这麽痛饮壹番了！”

    华锦年站起，默默地寻来两个盏把酒满上，放到床边，盯着那酒杯发楞。

    “平日里不是最好这个吗，今日大哥叫你喝，怎麽反倒不喝了？”

    华锦城刚yu似往常般拍他脑门，这才见着自己晃着两条短儿似的断臂，不禁哂然。

    “哥，那时要不是我犯糊涂……”

    “那时要不是你犯糊涂，掷那个酒壶，今日没的，怕就不是我这两条臂膀，而是我父三人的x命了。”

    华锦城嘴咬着杯沿，就这麽壹扬脖壹饮而尽，约莫小半杯酒顺着他的嘴角划过脖，沾sh了衣襟，

    “哈，这旦夕祸福之事，谁又能说个准！休要再提它，你我兄弟只今日壹醉方休。”

    ……

    这边华老爷与姜虹雪说完话，已是夜幕降临，平日里在小辈面前向来寡言少语的华老爷今天破天荒和虹雪说了很多锦城的事。

    走至华府前院，瑟瑟秋风穿堂而过，掀起虹雪的裙角，提醒着宁安府的小姑娘们是时候穿上秋装了。

    虹雪望了望锦城的屋，那里尚亮着盏孤灯，这时候要不要去探望壹？

    正犹豫间，她冷不丁望见前院正门前壹个孤零零的影站在那里，牵着匹，吓了她壹大。

    “锦年？你在那里什麽？”

    “嫂……”

    “谁是你嫂，我还没你家门哩……”

    虹雪匆忙打断他，待得她走近壹看更是呆住了，只见锦年换了件平日里只有练武时才穿的布衣裳，束腰革履，肩上搭着个背，腰间缚着酒壶和佩刀，正不不慢捋着颈脖上的缰绳。

    “锦年，你这是要？”

    “嫂，我想借你件东西壹用。”

    “什麽？”

    “就是那个冰球。”

    “冰球……你说的是，云盘蛇令？等等，你不会是想？！”

    “不错。”

    那黑暗中的人影了，看不清他脸上的表，

    “父亲倘若问起，你只说是我偷走的，绝不让嫂受牵连。”

    “华伯伯不都说了，那些奇闻异术可都是假的呀！”

    “他真假，我只想……给我哥个待，也给你。”

    “可是，你想清楚，华伯伯可说过，去往云台的人，或成，或败，没有壹个能回来。”

    “我想好了，若成，此生无憾，若败，此生无憾。”

    虹雪望着黑暗里站着的锦年，华氏医馆门前的灯笼，微微火光将这壹人壹骑的影拉的很。

    她没再说什麽，今晚锦年的模样，亦是她壹回见，犹豫片刻，递过那个黑匣。

    “你记好了，华伯伯跟我说过，云盘蛇令是由奇寒之冰所制，可保烈日之七七四十九天不化，壹旦超这个期限，盘蛇化为乌有，你非但不能再云之门，且会遭来杀之祸。”

    “如此说来，这麽个不祥之更应由我带走。”

    锦年伸手接过，终於咧嘴壹笑，虹雪这才看清，前的少年依旧是明眸皓齿，似往日壹般。

    “嫂，告辞了！”

    “且慢……”

    锦年恰遇转门，却被她叫住。

    “这锦虹刀你也壹起带上吧，它便是你哥的臂膀，可助你壹臂之力。倘若……”

    临别时分，虹雪也是思绪万千，她了会工夫，才想起先前要说的，

    “倘若你日後闯壹番名堂来，也记得这是你哥两条臂膀换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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