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兴(2/10)
茶梨将推开的门轻轻带上，穿着戏服回了梨花间。
有些尸体被后来的人妥善安葬好，立了个小土堆；有些被山上偶尔出没的野兽叼了去，只留下带血的衣裳；有些则永远待在他们被抛下的地方，腐烂发臭……
茶梨理了理衣裳，带着浅笑给终于做了正角儿的玉溪行了个礼：“妹妹怎么这么说？”
她的脸上还带着戏妆，凌乱的发丝被雨水打进黏在湿润的泥里，眼睫上细小的水珠密集。
“滚！”
燕迟江蹲着慢慢打开敛席，用灯去照茶梨的脸。
“我大哥那一屋子的稀奇玩意，也不缺这个……”
然后她就被人群挡了去，那只手无力地垂下。
而上山的两个人，一个整天和死物打交道，一个不知惧怕为何物，都面不改色地在那一堆尸体里寻找着他们的目标。
“既能保住名声，又能保住角儿，还能保住自己的情人，何乐而不为？”
乱葬岗上尸骨未寒，阴气很重。
“欸，等等我……”
他连嗑瓜子的心情都没有了，起身就要走。
他听话照做，就看到燕迟江直接转身离去，秋锦之连忙跟上他的脚步，大喊道：“诶诶……你不是答应你弟弟要将那姑娘安葬好，这就走了？”
燕迟江回眸，面无表情道：“一个戏子，还配不上被我弟弟记挂。”
“秋鹿楼要是出了人命案，这名声可不好，但要是是那姑娘自己身体不好，再一失了足，那可就不能怪上这楼高了。”
“好的，我知道了，我一定不会说漏嘴。”
秋锦之想起前些日他还在燕迟面前嘴贱，不由得用手挡住自己的下巴。
他摇着扇子过去凑热闹，就看见前几日还掩着面跟他说话的茶梨姑娘一身艳红的戏袍倒在血泊里，眼睛死死地盯着他的方向，颤抖着向他伸手，口里还喊着：“燕……燕少……”
“我这个身份，留不得了。”
“要不是五哥叮嘱我不要露面，我喜欢的这戏还能被他们换了人？看看这唱得是什么东西？！”
那个男人将胳膊搭在他的肩上，笑道：“怎么，是你的小情人？”
燕迟江站了起来，拿过秋锦之手里的雨伞，说道。
茶梨在戏台下，往看楼那边瞧了几眼。
狠还是他狠……
看来，这位好妹妹的话要反着听。估计在台上，她给她安排了一支出糗的好戏。
“因为楼主是她的裙下臣啊！”
不过在去燕家之前，她必须得让燕六少亲眼见证她的死亡。
那个男人笑得风流，说起话来绘形绘色，他一拍手，接着说道：“这玉溪间接害死了人，没受一点委屈，你猜为什么？”
这边，燕临川待在包厢里，视野比不上看楼好，他在这里万分嫌弃。
小厮被他吓了一跳，但还是抖着身子将话交代完：“因……因为茶梨姑娘无父无母，在京都也没人收尸……又……又是戏子……楼主让人给她品质较好的敛席……”
雨飘在她的脸上，一时模糊了她的妆。
“怕是燕少爷听腻了茶梨的戏，我看呐，她也得意不了几时。”
刚到门口就戏台那边就传出来一阵骚乱。
他重新给燕临川倒了杯茶，他喝下了，他才应了他的要求。
周管家从燕晓池的手里拿过有市无价的老古董，小心地擦拭好，躲开燕晓池要抢夺的动作：“这可是二少爷费了好大心思弄来给大少爷珍藏的，碰坏了二少爷要找我这把老骨头算账呢。”
燕迟江这回唇角边带着一点弧度，明明看向他时没什么情绪，他却莫名地感受到了燕迟江的威胁。
燕晓池抱胸故作埋怨道：“好啊，老周我平日里待你也不薄，就这一个古董我还碰不得了？”
他将桌上的东西都扫在地上，揪着打听消息回来的小厮的领子，红着眼睛到道：“你说什么？”
“当然不是，这茶梨姑娘死得太蹊跷了，偏偏死在我们要大费周章查她之前，你哥这不是，”那个男人挑眉看向燕迟江，“叫我来验验她是真死还是假死？”
他支支吾吾地向燕迟江提出一个要求：“验好之后，可……可不可以将她好生安葬？”
“丢到城西的乱葬岗里……去了……”
男人名叫秋锦之，走在前面为燕迟江撑着一把墨黑的伞，燕迟江的手里则拿着一盏美孚灯向前照明。
秋锦之眼尖地看到那双唱戏穿的靴子，拉着燕迟江就往茶梨躺着的那个方向走。
他被她死不瞑目的样子吓得一怔，回到包厢时缓了好一会儿，才颤抖着手给自己倒了杯水喝下。
“你就算是把那儿看穿了，燕少爷也不会过来捧你的场。”
“我之前托你买的东西？”
又到了要唱戏的日子。
“是秋鹿楼另一招牌，玉溪干的好事，她本来是想给茶梨一个教训，但茶梨身子骨弱，又落了病，这一折腾，就一命呜呼了。”
三日后，燕家大厅。
茶梨姑娘死前穿着一身戏服，且刚刚被抛下，并不难找。
云儿看见她来，伺候她卸妆换衣，见她脸色疲惫，心疼地喂了她几口水：“一定要做这么绝吗？”
燕临川在包厢里坐了一会儿，匆匆忙忙让人备了马车要往城西赶，一上车，才发现他的五哥和一个坐姿没个正形的男人，坐在马车里给他备好了茶。
……
和她积怨已久的玉溪拍了拍手，假惺惺地阻止她们的谈话：“行了，人家势头正盛呢，别在这说胡话了……”
“茶梨姑娘没了……”
“事有蹊跷。”
燕临川瞪大了眼跟着看向燕迟江，心中惊疑不定，知道自己改变不了五哥的想法，他也说什么话他也不会听。
玉溪上下打量了一番，哼了一声迈着高傲的步子走进了化妆间，茶梨注意到她身上的香露变了，身上的戏服也像是换了新。
“你不怕你弟知道了伤心啊……”
燕临川皱着眉头，还是不愿相信他那么爱看的戏没了他喜欢的主角，他将头嗑在马车的车壁上。
正要起身，他就看到燕迟江卸了茶梨的下巴，打开嘴看了看里面有没有藏着什么药，没有找到，他就又给安了回去。
小厮连滚带爬地出了包厢。
“要不是燕少爷捧着她，她在这秋鹿楼哪还有一席之地。”
秋锦之跟着蹲下，他掐着茶梨的下巴左右查看一下她的状态，呼吸和体温没问题，虽说这雨会带来些寒气，但她身体冷得刺骨且僵硬万分，他又查看了一下她身体的状况，抬起头向燕迟江摇了摇头。
“我们暂时还动不了这秋鹿楼，就这么放任不管了？”
茶梨将她的手放到自己的掌心，抬头看进云儿的眼睛，她带着安抚意味地拍了拍她的手：“前些日燕少爷拿那对山茶花耳饰试探我，我露了马脚。”
“卷上吧。”
云儿哭丧着脸将手里的药交给茶梨，将坐着的茶梨搂进怀里，摸摸她的头：“姐姐，你一定要平平安安的。”
茶梨下了台子，便听到有其他人在议论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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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们像以前和小姐商量好的那样因为病重离开不好吗？”
趁周管家不注意，燕晓池从他的手里将古董顺过来，在心里计量着这东西转手卖了得值多少，够不够他这一个月的开销。
他哪还有心情喝茶，他接过后放在一旁：“哥，到底怎么回事？”
倒是全了她今日的安排。
燕临川下意识回了句：“为什么？”
燕迟江让他稍安勿躁，马车起程，他将茶递给了燕临川。
“四少爷，使不得，这可使不得。”
路途遥远，天色渐渐暗沉，昏暗的深山老林，还有飘在身上刺骨寒冷的雨，燕临川不禁回忆起她死前的样子，不敢和他们一起下去验尸。
她旁边的人笑着为她整理戏装，掩着笑道：
“燕六少今日也没来？”
“茶梨姑娘的好日子要到头了。”
茶梨告诉云儿，她把一切都打理好了，要云儿赶紧找个地方躲一躲，等她的消息。
燕迟江给了他一个眼神，他识趣地闭了嘴。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