遗言(1/1)

    “为何又求死？”太后嗤笑。犹记她当年，虽有阿姑、常氏帮衬，亦未少受磋磨。尤其是众女间竞争、结盟、背叛的分寸和时机，良心与野心的互搏，个中层层渐变的滋味，也只有当事人品得细、品得全。自己若如此耿介，上来就打求死牌，哪还得到日后的上位争、逐个搞定对手？此小丫，不能忍，全无城府，难成气候，呵呵。“我存于世上一日，便可能惹怒太后一日，而太后的期许，我是死也不到的。与其如此，不如先死的好。”但求速死，为的是避免折磨、反复、苦痛，故少女不愿言激怒，只挑了相对恭敬的话，得一个简短的好死。冯氏一愣，第一句便是为对方着想的托辞，且不无理，并非虚言，倒是自己惯用的谈判技巧。她与心腹耳语几句，很快就扬声裁决：“罪人之女乙弗·多伽罗既不认罪，而一心求死。如此，便成全你好了！”须臾，匕首与鸩酒端上，摆在多伽罗面前。她垂首观刃上的反光，只觉晃，心砰砰，血似腾沸，整个人燥起来。一直在抹泪的拓若直接吓傻，先是目瞪呆，随后哇哇大哭：“哟哟，阿姊，你快认罪啊！向太后忏悔，我等以后不相聚就是了。。。太后，太后！乞命啊，不要杀她，我甚都愿意！只要你留阿姊一命，我日后会永远听话的！”哭声凄厉，言辞哀婉，在场众人无不伤之怜之。

    “不许哭！死了便可见到爷孃，有甚不好！”她厉喝止他。冯氏双眉微挑，心想，倒真是别样思路，中却只闲闲：“好了，时间不多，可有遗言？”是会犹豫、反悔、詈骂，抑或拜托放过小五？少女双目放空，思考了好一阵，才郑重答：“但恨死前未见青海，未吃乙弗泊之鱼。”太后“噗”的一声笑来：真是个孩啊，此生死关，还净念着吃呢。但她刚启言，便蓦地被回忆钉住——“若遇因我季夏思冻鱼，仲冬须生地黄，有司切责不得而斩之的男，不是否为拓，我亦今生无憾、死生追随了。”彼时，十三四岁的她，对后燕末帝慕容熙为妃的诸般暴行，所怀的是赞赏与欣羡。慕容熙幸氐人（西戎）皇族姊妹符娀娥、符训英，为前者凿曲光海、清凉池，季夏盛暑，士卒不得休息，暍死者太半，为后者起承华殿，负土于北门，致土与谷同价，并斩了载棺诣阙、上书极谏的大臣。前者死时，他于公车门肢解了曾称能疗之的医生，并焚其尸首；后者死时，大敛既迄，他复启其棺而与接（指），并命百官于设位而哭，使人检哭者，无泪则罪之，又借故赐死了王妃殉葬，最后，因丧车大，竟毁北门而，且送葬时披发徒跣（赤脚），亲自步从二十余里。如此一个痴的暴君，是慕容鲜卑的传奇人，其轶事，她自小耳闻，到了萌发的年纪，更是将之当作男女的最标准。

本章已阅读完毕(请击一章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