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慈洗冤笔记4(chu书版) 第4(1/6)
刘克庄走后,宋慈想了一想,向居简和尚:“敢问大师,弥音的度牒,可是还给了济禅师?”居简和尚回以,寺中僧人无论是犯戒被迫还俗,还是自愿舍戒归俗,度牒都会还给住持,而自德辉禅师离世之后,净慈报恩寺一直是由济禅师暂代住持。“我想见一见济禅师,”宋慈,“不知方便与否?”居简和尚:“宋施主秉公任直,济师叔也曾提起你,还说在山见过你。师叔就在僧庐,宋施主要见,自然是方便的。”“济禅师见过我?”宋慈有些讶异。居简和尚,:“施主请随我来。”将看护灵坛之事给几位弥字辈僧人,领着宋慈、辛铁和韩絮三人,朝寺院后方的僧庐而去。净慈报恩寺虽然建起了大雄宝殿、藏经阁和僧庐,却还有不少被毁建筑尚未修缮,因此济禅师常亲自山筹措木材,有时一连数日不归,在寺中的时候不多。但今日他并未山,一直待在自己那间僧庐里。他所住的僧庐位于最边上,与其他僧众的僧庐都是一般简陋,全无区别。居简和尚来到此,轻叩房门。“来吧。”僧庐里传一个苍老的声音。房门被居简和尚推开了,僧庐里只有一床一桌一凳,一破帽破鞋垢衲衣的济禅师坐在桌边,搁手中的笔,捧起一张写满字的纸,稍稍墨迹,收折在信函里。他笑逐颜开地望着宋慈,那笑容之朗,便似满脸的皱纹都跟着笑了起来,:“是宋提刑到了啊。”“禅师认得我?”宋慈这是一次见到济禅师。“宋提刑不认得老和尚,老和尚却认得宋提刑。”济禅师笑,“你在南园破案之时,老和尚我就在后面山上,看了好大一场闹。”宋慈想起当日破西湖沉尸案时,众多市井百姓跟着去往吴山之上,居临地围观他在南园里挖坟寻尸,原来当时济禅师也在看闹的人群当中。他向济禅师行礼,:“宋慈久慕禅师之名,此番拜访,是想查问一事。”“你有什么事,直说就行了。”济禅师的脸上始终带着笑容。“贵寺有一位弥音师父,听说今早还度牒,舍戒归俗了。”宋慈表明了来意,“不知可否让我看看他的度牒?”度牒是由朝廷祠发给僧侣的凭证,上面会写明其法号、姓名、本籍和所属寺院,持有度牒的僧侣才能免除徭役赋税。刘克庄赶着去寻弥音了,可弥音已经走了那么久,极大可能是追不回来的,所以宋慈想先看看弥音的度牒,知其姓名和本籍后,推测其可能的去向,再去寻人。济禅师拿起桌角上一绢本钿轴——那是弥音还的度牒,一直被搁放在桌上——递给了宋慈。宋慈接过展开,只见度牒上写有“弥音”和“净慈报恩寺”,除此之外别无他字,这才知弥音所持的是空名度牒。度牒源起于南北朝,原本都是实名度牒,但到了大宋年间,却现了实名度牒和空名度牒之分。实名度牒需要先成为系帐童行——年满二十,没有犯刑,且无文,若家中父母在世,还须别有兄弟侍养——然后通过名为试经的考试,或是通过皇帝恩赏,又或是通过纳财,才可获得。空名度牒则不同,只需钱购买,不过费多达数百贯,上面可以随意填写姓名,大都是有钱人为避徭役赋税而买,寻常百姓只能望而却步。空名度牒的价格每年都有变化,役税低时价格低,役税时价格也会跟着上涨,过去这几年的空名度牒已卖到了八百贯一张。虽然空名度牒上没有弥音的姓名和本籍,但从弥音能买得起空名度牒来看,其家之前绝非寻常百姓,而且这么贵的度牒说还便还,可见弥音离开时有多么急迫。济禅师见宋慈盯着度牒若有所思,猜到弥音之所以突然归俗离开,只怕是牵涉了刑狱之事,否则为提刑官的宋慈不会来此查问。他:“世人皆有苦衷,走投无路之际,方来皈依佛门。若肯放过去,改过自新,宋提刑又何必追问既往?”“不是谁都能放过去,也不是谁都能改过自新。”宋慈将度牒合起,还给了济禅师,“众生芸芸,假意向善之人,求佛避祸之辈,那也不在少数。”济禅师:“虽如此,然禅语有云,‘放屠刀,可立地成佛’。”“放屠刀,也要看是怎样的屠刀。若是恶言妄念,放自可成佛,但若是杀戮呢?”宋慈摇了摇,“倘若放屠刀便可成佛,那些刀枉死冤魂,又该去何求佛问?”济禅师听罢此言,颇为赞许地了。他的目光从宋慈上移开了,拿起那封收折好的信函,给了居简和尚,:“你差人将此函送往少林。”居简和尚有些惊讶:“师叔,你当真要请少林寺的老来住持本寺?”“本寺再成庄严圣地,须仰仗本人。”济禅师笑着挥挥手,“去吧。”寻常小寺小庙亦不乏住持之争,更别说是名闻天的大寺院,济禅师明明可任净慈报恩寺的住持,却一直只是暂代,而且在费了一年时间将寺院重建大半后,选择去请少林寺的僧来住持。居简和尚过去不太认同济禅师这个所谓的癫僧,如今却是渐渐有些信服了。他合十受命,手捧信函去了。居简和尚走后,济禅师笑:“一封书信,倒是写了大半日。从前无遮拦,想说什么便说什么,而今住持一寺,变成了该说什么才能说什么。说到底,老和尚还是勘不破啊。”他慢慢收起了笑容,“‘放屠刀,立地成佛’,这世上的僧侣,说起因果善恶,大都以这般禅语相劝。可老和尚以为,因即是因,果即是果,善即是善,恶即是恶,再怎么改过向善,作过的恶都在那里,的因也都在那里。混为一谈,岂不糊涂?”一双沉的老,向宋慈望去,“弥音是松溪人,本名何上骐,曾从军旅,杀戮过重,因而家。他说宋提刑总有一天会来找他,也知宋提刑是少有的正直之士,因此舍戒时托老和尚转告一言,也好给宋提刑一个代:‘骐骥一跃,不能十步。’他不愿再多连累人命,意远避山野,了此残生,请宋提刑不必再去寻他。”“骐骥一跃,不能十步”,意即千里奋力一跃,终究跨不过十步之遥。此语有如惊雷,让宋慈一想到了太学司业何太骥。他怕错了名字,向济禅师问清楚了“何上骐”三个字是如何写的。何太骥就是松溪人士,弥音与其来自一地,不仅同姓,名字中的“骐”与“骥”相合,正好是千里之名,莫非二人是本家兄弟?宋慈还想追问弥音的事,济禅师却摇摇,他只是代弥音传话,并不知更多的事。宋慈又问起隐禅师的份来历,问其度牒还在不在,得到的回答是不知其份来历,度牒也已毁于一年前的那场大火。宋慈早已猜到会是这样,死于大火的僧人,度牒自然也跟着烧毁了,只有逃来的僧人,度牒才有可能被带火海。“老和尚难得清闲一日,乐得游山看,便不与宋提刑多言了。”济禅师笑了起来,步僧庐,“愁苦算得一日,乐也算一日,何不惯看世事,多笑度此一日?”大笑声中,悠哉去了。宋慈听得此言,不知为何,想起居简和尚曾提到,德辉禅师病重的那段时日,济禅师曾去看望过一次,当时济禅师在病榻前嬉笑如常,实在令人费解。他忽有所悟,人之将死,皆盼安心而去,送别之时,比起啼天哭地,万事付与一笑,或许更能让逝者无牵无挂,安然离去吧。虽有此悟,可宋慈无法到像济禅师那般看惯世事,更不到多笑度这一日。他的思绪回到了弥音上。弥音与何太骥在和形上都很相仿,相却是一也不像,但这世上相各异的兄弟并不少见。倘若弥音与何太骥真是兄弟关系,一些久困扰他的疑惑便能解开了。弥音与巫易并无,却仍然选择冲火海去救巫易,那是因为弥音知巫易是何太骥的好友,而何太骥逢年过节跟着杨菱去净慈报恩寺,也能解释得通了。此前据真德秀所述,何太骥之所以去净慈报恩寺,是为了跟随杨菱的轿,在杨菱抵达寺院轿时,能远远地看上一。可何太骥明知巫易没死,明知杨菱是去净慈报恩寺约会巫易,他为巫易的好友,却还要跟着去看杨菱,难就这么没有自知之明?宋慈相信何太骥对杨菱是有慕之意的,可何太骥去净慈报恩寺应该不是为了杨菱,甚至也不是为了巫易,而是为了弥音,只是怕常去净慈报恩寺惹人起疑,这才对外说是去看杨菱,真德秀为人诚挚,倒是信以为真了。宋慈就这般思绪如,在僧庐里站了好久,直到韩絮连叫数声“宋公”,他才回过神来。弥音留了所谓的代,既然明言自己是松溪人,那就不可能再回松溪去,此一走,定已离开临安,远避他方,再无可寻。临安乃大宋行在,大路小四通八达,今日若不追回弥音,等他走得更远了,那就更不可能追回来了。好在刘克庄第一时间赶去寻人了,只盼刘克庄能带来好消息。宋慈这样想着,与韩絮、辛铁离寺山,在西湖岸边等着刘克庄回来。过了好时间,直到天渐昏,刘克庄终于乘车赶了回来。他去最近的几家车行打听过了,今日没有和尚雇用过车,弥音极可能是徒步离开的。于是他在车行雇了不少人,沿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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