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2/7)
我摆了摆手道，见那小鹿听话地点了点头，霎那的思绪圜转而过，却又复而折回，嘱托道：“你待会遣人将那桌的酒菜也都上了罢。”
我这才想起了之前见到的那个仙婆。
“九尾命…？”
若是要请，那便上足了酒菜——
霎那过后，那道素色的身影终是将画像卷起，收进了随身的圜境之中。
虽是狐假虎威，恐怕也能让她之后过得舒心些许。
我继是兀自转身行去，却在离开时侧手将沅夕给我的一个代表青丘身份的小玉牌丢进了那个小姑娘的怀里。
而其下提点的字迹，却非我所见过的…说明此画分明是属于另一个人的手笔，而非眼前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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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
却眼见着他直起身来，完全忽视我那霎那快要虚脱的身板，背着手侧身绕过，向那深宫更深之处悠悠行去。
很美很美。
待我日上三杆特意避开有可能遇见那个男人的时辰再去时，往常忙碌的天帝今日却意外地待在书房，桌面摊着那些无面画像中的一副，凌霄花绣样的喜服庭院月下的树影中熠熠散着柔和的光。
我方想再问，他却已然陷入了自我的境界之中，仿佛一切都与之无关。
“有趣…当真有趣……”
我的眼眸闪过一丝失望，然须臾之间，便因那男人下一句脱口而出的话瞳孔倏然紧缩成一线：
他抬眸望向我，好似清醒，又好似依旧沉寂在自己的世界里。
撒溢而出的烟灰尚还带着些许星火，忽明忽灭，终是在须臾之后彻底冒出最后一丝白烟，变得冰冷。
日月之行，若出其中；星汉灿烂，若出其里。
“…是有人要来麽？”那大大的眼睛忽闪忽闪，满脸疑惑。
却未曾瞧见身后身影眼眸晃荡，几次欲言又止却终是小心翼翼将那块玉佩收进怀里的模样。
不比昨日我见的那席尊贵的紫袍，男人只是一身再为普通不过的无纹素衣。
“你是个聪明人，大概知晓猫儿通常是怎样死的罢？”
众人倏然像是知晓了什么，其间却还有人道：“可她不是青要帝君的夫人麽，又与咱们陛下有何干——”
我趁乱去了外宫漫无目的地游荡，索性散散心，缓缓心头难愤的郁气，却未曾发觉不远处草丛一闪而过的素衣身影。
平凡，却又那般美得耀眼。
这也是他头一回如此这般地称呼我。
“帝姬娘娘…”
话至一半，方也像是突而明白过来，吓得捂着嘴止住了话头。
瞬然凛冽探来的目光，像是霎那遏住了我的咽喉。
我记得那是我与他说的最后一句话，却再没有得到回应。
第二日，也是七夕方过的那日，我背着那很轻很轻的包裹，步履生风，却在离开内宫之前的前一个拐角，遇见了一个熟悉而又陌生的紫袍身影。
待到众人之后作鱼鸟散时，那远观的小鹿才颤颤巍巍小跑着迎上前来。
我抬步走出了那个压抑的书房，外头的天空好似突而变得格外广阔。
待到夜色浓稠时，我才缓缓回到休息的小院，月光静静地透窗打在床前的地面上，一地白霜，我却未有想象般地难以入眠，也在半梦半醒之间，做了一个恢弘磅礴的幻梦——
月色空明之下，我未曾见过的漫天繁星围照着一棵望不尽云顶的银色巨树，还有那望不尽的，长满了像是鹅黄月见花的辽阔田野。
“重歆宫不需要太多的青丘狐族，一只足矣。”
霎那而起的冲动与勇气瞬然在那静如死灰的瞳孔中消散无踪，我絮絮着，声音愈来愈低，语无伦次的脑子一片空白：“若是…她在，恐怕也不想见到这般……”
“……”
我本以为这是场终被戳穿的替身，甚至早该想到有这样一天，谁知男人却平静又道，不再看我，只是敛眸再度抽着烟看向那副无脸像：“当时孤与狐帝定的也不过五月之期，时日到了，自然可走，你也可转告沅夕了。”
“这…这我也是从一个资历许久的嬷嬷那听来的……你们…你们且听听便罢了，若是有什么爱乱嚼舌根的小蹄子捅出去，可与我无干！”
“待你万年之后，再去青丘还我罢。”
难不成这世界上还有两个一模一样的天帝…？！
她并非倾国倾城，也不是那般的一见而误——
又怎知她终不会再来？
“或许罢。”
“总之…总之…”
我圜悬那句词迎着清晨天光醒来。
视线却转而看向那空荡荡的檀桌，觉得自己大概也是精神出了些许毛病。
那是男人用了近百年的烟斗，此刻却孤寂一线，只那般随意地便弃之如敝履。
墙上挂着一幅相较之下略有些陈旧的画，那画像之中扶坐在枝头少女笑意盈盈，仿似天宫坠下凡尘的仙子，娴熟的工笔将那一身的灵气都刻画得惟妙惟肖。
选妃宴那日主座上的身影。
猛然凑近的俊脸带着几分邪气，那气息又好似危险万分，却好似不是我所惯常认识的那个人，更像是——
我脑子一片空白，完全将那低喃调笑的声音忘在而后，只见得那象征着无情的薄唇与我贴得很近，在我眼前不断开合：“青丘啊…果然又有一回热闹可看了——”
那几乎要将我的手心烫出一个洞的烟斗却在须臾间飞出，随着一声清脆的咔哒声狠狠撞在墙上，断成了两截。
这也是我第一次，真真切切地见到过的雩岑的面容。
而在离开的前翌日，我曾特意想要再找之前那日所遇见过的仙婆，四处打听之后她好似像是刻意避开了我，也终是无疾而终。
……
而就在烟丝再度明灭的下一秒…一道突横而出的素手将那滚烫炙人的烟斗夺过，死死攥在了手中。
见此，那妮子一脸紧张不安，慌忙脱清关系。
“……”
“无妨，你便管好有人的那些便罢了。”
见我来，他依旧抽着烟，那平日里用作置放烟叶的小盒大开，空荡荡地被扔在长桌的一角，明明昨日整理时尚还剩大半的烟丝一点都未剩，甚至连眼皮都未曾抬上一抬，也并不避讳我，只默默看着那摊在桌面上的无颜之像一口又一口地抽着烟。
“收拾收拾，你明日便可以回青丘了…三月。”
“……烟酒伤身，往后…莫要再吸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