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心冰淇淋(1/2)

    中心咖啡厅的招牌不是咖啡，是酒心冰淇淋。

    油黄的冰淇淋卧在晶莹剔透的郁金香杯里，其上飘着一小朵酝酿着“酒雨”的乌云。只要杯受到碰撞，矢车蓝的酒便会从那云上倾落，直直注最中心。当酒化掉了最中心的冰淇淋，柔和的黄包裹住那汪澄澈的蓝，机人侍者便会用一枚胭脂红的莓果补住最中心，将它贴地递至客人面前。

    秦杏接过那杯酒心冰淇淋，虽然杯是被盛满的，分量却并不大。

    “很抱歉，我没能找到他替你传达邀请，只好一个人来欣赏你的演奏。”

    那双灰的竖瞳望过来，在昏暗的灯光，他的睛显非人的亮度，像是一只踌躇的兽。

    “不必歉，成先生。”她笑着摇了摇，她发上那几朵晶石制的杏已然摘去，衣着也换成了普普通通的衬衫和格裙。没有了方才惊心动魄的艳，但仍不失犹带青涩的清丽。“这也并不是什么大事。您肯帮我的忙，我就已经很谢了。”

    成不衍也是摇，“是我答应了你的，没有办好当然是我的错。”

    “这真的没有什么。”秦杏攥了郁金香杯的杯脚，面上的微笑不改，“如果您真的介意的话，那我原谅您。”

    “谢你的大度。”他似乎是察觉到了她的不适，立刻结束了这场推辞。成不衍对她展现的笑容更温和了些，“刚才你的仿制钢琴独奏真的很不错。我之前有幸听过秦琴的演奏，起先以为你们为母女，风格应该是近似的，没想到居然差那么多。”

    “那么多？”

    秦杏很惊讶他听过妈妈的演奏，更惊讶他这样的评价。她原不愿和他纠缠太多，没什么兴趣与他闲聊，但当他一提到妈妈，虽然明知他多半是故意而为之，却还是忍不住“上钩”。

    “我演奏时依赖妈妈的记忆很多，您觉得风格不同，可能只是因为我的演奏是生拙劣的复刻。”

    “我并不是这个意思，你误会了。”成不衍连忙打断她，她望向他，示意他解释。

    “你虽然继承了秦琴的记忆，但是你并不是她，这自然会导致风格差异。”他顿了一顿，语气更柔和些，“也许你要说当你沉浸在那些记忆里的时候你就是她，但是人是不可能一直浸在记忆里的。无论那记忆是否属于自己。”

    她微垂着帘，密睫扫来，在昏暗的灯光里看不清神，指尖挲着杯脚。

    “当被记忆支的时候，很难看清那究竟是谁。”

    成不衍斟酌着词汇还要劝她，她便竖起指在前噤声的手势，又指了指那舞台，另一场仿制钢琴演奏即将开始。他便不再言语，只是端着那杯冷掉的咖啡，继续默默地瞧着她。

    这场仿制钢琴演奏是那位玫发的人造人主持人带来的。它其实是中心咖啡厅一个常规的过渡节目，中规中矩，没有什么错漏，也谈不上有什么亮，被常客戏称为“暧昧时间”。正适合和暧昧的对象聊几句什么，营造一似有而无的缠绵氛围。

    不过这“暧昧时间”对于秦杏而言，还是叫“学习时间”更为恰当。

    她放了手中那杯原封不动的酒心冰淇淋，一双地盯着那位人造人，心神全然投到倾听他的演奏上去了。成不衍几乎可以打包票，这厅里现在只有她欣赏得这样认真。

    同秦杏相比，这位人造人与其说是演奏，倒不如说是在“执行程序”。他始终是同样的姿势，面无表地目视前方，似乎正在琴键上翻飞跃的手指并不属于他。

    他演奏的这支曲并不，很快便终了谢幕，场上给他的掌声寥寥，秦杏也没有为他鼓掌。但奇怪的是，这位玫发的人造人却直直朝着秦杏所在的这只小舟望过来。

    成不衍反应极快，几乎就在他望过来的那一瞬站起阻住他视线。那人造人仍不死心地又望了片刻，似乎是见识了成不衍的态度，最后还是悻悻收回了视线，转退了舞台。

    “这次你大风，以后一定要多多小心。”

    在确定过没有其他威胁后，成不衍在原位坐好，望着坐在对面的秦杏。

    她雾蒙蒙的墨绿眸，有时会让人有泪的错觉，明明眉宇间已有愁意，她还总是在意识地微笑：

    “我知的。我事前还是会想一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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