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访(1/2)

    昭庆三年,无风良夜。穿过隶们低矮的茅草屋檐,一间略为平整脸的覆瓦小屋静静矗立于燥的蝉鸣声中。环绕着它的是一片接一片壮丽建筑前的残躯,在楚地采石场这闷窒的夏夜,它骄傲如一座行

    男人于门前止步,后随行的官员嗫嚅,他挥手,像挥去难以忍受的蚊蝇般止住聒噪。虽只登位三年,今上严苛纵使偏远之地也有耳闻,后的人齐齐打了个冷颤。面面相觑任他推开那扇玷污了九五之尊的门。

    而后被黑暗吞没。

    元帝推门时带着些恶意的期待和莫名的震颤——足足一年,那人才肯低求他。此地,门却无风自动。他迈第一步,一切未知,如当年东初见。

    “你来了。”有人抬手亮微弱烛光,接着擎烛渐次制的灯油——它们撑不过一夜良辰,就会散发刺鼻的烟气。然而就算这样的光芒,对于习惯了黑暗的睛来说仍然过于刺激,元帝皱眉抬手挡在前,听到屋中人的轻笑声:“贵为天,自然不习惯偏远之地的幽暗。陛请坐。”

    屋竟颇为洁净,对面的人发披散,看不清面容神,元帝心里一阵微。足足一年未见,他是为了这胜利的滋味而忍耐至今:“依朕之见,作为隶,你们过得不错。”

    前宰相不语,他低时的样让人想起那位令天女儿无颜的紫薇郎。正风,得了新科士琼林宴上寻芳的差,簪一朵于帽侧,当日少年,一举一动俱是风意态。

    元帝挪了烛,见到他如今眉目,不禁吃了一惊。

    将他放为,纵然已有所准备,仍未想会见到这样画面。沈约两颊凹陷,瘦得已形同枯骨,唯余一双倔涸开裂的,依旧吐他不愿听的言语:“有些孩来就是隶,一辈都没见过烛光。在矿坑里待久了,双渐盲,不到及冠就会死去。三年来各地大兴土木,楚地伐珍木开稀矿,都是为陛的行——您可知一土一木,都是血铸成?”

    元帝没有在听,他早已腻烦沈约日益增的不满,可恨他总也学不乖。自己劳民伤财是真,但远绝边患也是真。他要让他的千古功业,留存在一砖一瓦中昭彰后世。沈约是个识识趣的好人,却不满足于此:“朕只有三刻钟时间,你确定要说这些?”

    沈约笑了,他听皇帝语气中威胁似的退让,这已是难得仁慈。抛开其他不谈,今晚的确星隐月寂,山间地上尘埃都为帝星退避,掩埋一切白日血泪,只剩静谧相对。

    阔别一年,最终这晚,他还是见到他。

    名动天的沈郎用他那双曾绘秋月的手摸索着握住对方,元帝迟疑一瞬,慢慢回握上去。他少年戎,掌上搭弓练剑早有老茧,昔日行伍,最笑称沈约十指不沾,才养得这样温腻,而后珍重地执那双手细细吻遍。现在摸上去,一片心惊残骸,一如他们的过去。

    曾执狼毫象,笔动风云的手,如今伸直都困难,搐痉挛如被踩踏的枯枝,间或止不住地颤抖——元帝有些心慌地拢住,却也止不住那灵魂的惊惧。他从前最握着沈约的腕,现在那里有一又一虬结伤疤,想来细看焦黑可怖。

    “……熄了灯罢。”对方的声音像一声委婉低叹,大约是不想他为难,轻轻回了手。

    元帝却猛然扣住他孱弱的手掌,被苦役和岁月磨折的,隶的手掌。他保持着这个动作没有动,若有不知者,或以为是忏悔。

    “陛,放手。”隶平静却执着地将自己从他的影里挣脱,沈约不屑要他虚假意的悔过。今夜将会很短,他们的确该珍重最后的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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