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一章皇贵妃(1/2)

    乾元六年十二月,宸妃南氏号皇贵妃,赐金册、金宝,位同副后。尚服局与尚功局一同敬献凤袍金冠,本朝后如前制,未有皇贵妃品级,然帝王金赐恩,众人也只得比照着前人的例cao办。传言新制皇贵妃礼衣多有僭越,华冠凤羽九尾,乃是中之数,宣室殿首肯,成太后看在龙孙的面睁一只闭一只,清宁一贯顺承上意,雅量无言。“恭喜娘娘,贺喜娘娘!”渔歌打了帘来,拂去上落雪,一迭声的贺。南婉青正愁着鸳鸯络的丝线,绕了好半天不知如何起,忙招手唤她近前:“你瞧瞧,这鸳鸯是怎么个理。”渔歌原是得了郁娘吩咐,领着人移送礼衣册宝回。照理皇贵妃冠服应呈览昭殿,如今南婉青迁居德明堂,娥讨巧献宝,的便送来过目。“大节的,如何打起了络?”渔歌拿来线团看几,捋开异丝线,三两起好了鸳鸯结的底。“谁知他又生了什么兴致,成日刁难人。”南婉青烟眉蹙,很是不耐烦,“外雪了?”捣鼓了一早的破线团,脑也缠住似的,一团浆糊。渔歌:“了有一会儿了。”南婉青:“难为你大雪天过来,我今日有喜事,也赏一个恩典,顺去郁娘那儿复职罢。”渔歌喜:“多谢娘娘!”众人一齐拜贺,桐儿亦是欣喜,问:“渔歌也要来了么?”渔歌拈着半散的络,一时笑僵了脸,南婉青有意打趣,未置可否,只:“你问她来是不来。”“你舍不得我,待会儿随我回去罢。”渔歌手一伸揽上女孩儿肩,轻轻拍几,勾肩搭背,亲密无比,桐儿却变了脸,一溜烟躲去南婉青后:“何时说过这样的话?我只舍不得娘娘!”南婉青同渔歌相看一,掌不住都笑起来,渔歌佯装叹气:“这才是实话呢,平日说什么妹妹的,到底不是这样分亲疏远近。”“我……”桐儿当了真,心歉疚不已,小声辩解,“沉璧我也唤作的……”“启禀娘娘,东西打好了。”沉璧福一福,仔细命人放去桌上,“外落了雪珠儿,有个大箱封实了才稳妥。”桌案一儿沉香木錾金箱奁,簇新的匣样式齐整,雍容典丽,渔歌赞:“早听闻皇贵妃衣冠极为华贵,单看这箱奁便是不凡了。”络了三丝线,渔歌打个形儿,已有五六分像样。南婉青看得,左右翻一圈,又丢去渔歌手中:“你好这一只,给我比个样儿。”渔歌心知她躲懒,也不言明,只将络接了来,四并无掌事影,沉璧又张罗大箱去了,因笑:“我得了一则闲话,娘娘可要听听?”“什么话?”南婉青甩了手山芋,心大好,亲自剥了几颗松解馋,还不用桐儿剔好的,许她自己吃了。渔歌:“前些日宋校书自印文集,题名十七斋,陛生了好大的气,昨儿却赐了‘寿昌阁’的堂号,不知是什么意思。”[1]南婉青疑:“宋校书?”“宋家五郎君……”渔歌低声,“陛惜才,召为弘文馆校书郎,说是修撰前朝史书,一个闲职罢了。”宇文序竟留了宋阅一命,南婉青颇为诧异,当年宋梦真泣涕求,她只记得这女娃儿突逢劫难,亡故蹊跷,至于宋阅死活,半不曾放在心上。南婉青问:“多早晚的事?”渔歌想了一想,答:“也该有一年光景了。”果然,宋家终归是树大,铁了心保一个人,总有门路和筹码。“十七斋?哪一个‘十七’?”南婉青歪上人榻,又抓了一把松。渔歌:“说什么‘占得易数第十七卦,因以自省’,神神叨叨的,明人都知是……”南十七娘。宋阅自拟堂号缘起南婉青的行第,难怪昨夜宇文序缠着她以侍奉,末了还在嘴里,好说歹说哄人咽去,早起又嫌玉印丝线旧了,闹着新打一对喜庆的络,却是为了这个。[2]“陛赐名寿昌阁,旧文集定是要烧了的。”渔歌打好半个鸳鸯,满心稀奇,“寿昌阁,听着倒吉利,众人都猜不透是何讲究。”寿王李琩。平明每幸生殿,不从金舆惟寿王。[3]唐玄宗抢儿媳寿王妃杨玉环,世所周知,帝妃典故常见,宇文序用得冷僻,赐号寿昌,意为夺寿王李琩之玉,明摆着警示宋阅安分守己。[4]南婉青:“往时叫你读书习字,你不听,你问我,我也不知。”

    这人决计知晓其中渊源,存心卖关,渔歌哼一声,端起姿态:“你读了书习了字也不知,我又何苦去读那劳什?我虽不识字,却识得人世故,必定不是什么好话就是了。”南婉青颔首称许:“渔歌姑娘一向耳聪目明,事事若观火。”朱红丝线收尾鸳鸯结,后即是兜玉印的络,渔歌手功夫不停,转了桐儿的名字:“你来说说,寿昌阁可是好话?”“寿昌阁?”桐儿念了几遭,拿不准主意,“福寿昌盛,大抵是好话罢?”渔歌:“这便是读书读傻了。”桐儿跺一跺脚,不理睬她,自个儿捻松吃去。阁外人声走动,有端的,有洒扫的,沉璧寻了大箱回来,敛衽见礼:“启禀娘娘,箱奁已布置妥当。”“莫忘了四角包上布,前后也需垫着布包,免得磕碰了金漆。”渔歌嘱咐,“那雕坏了一星半儿,不说是娘娘心疼,我也难受得。”沉璧:“如今你愈发会办差了,话也说得伶俐,可见罚了还是有用。”“你不必羡慕我,了大女的印信,好生历练一番,自有这般造化。”渔歌一张利嘴,素来不饶人,沉璧亦不愿理睬她,福一福搜罗布包袱去了。南婉青:“你时常犯业,也不怕哪一日嘴上生了疮。”渔歌不以为然:“我也时常念‘阿弥陀佛’,更怕一张舍利来。”“阿弥陀佛。”桐儿听着这话,忙念了声佛。南婉青奇:“你又念什么佛?”桐儿:“怕舍利打我脸上。”南婉青嗤的一笑开,渔歌啐了“小兔崽”,腾不手拧她的嘴,只恨恨扯着络线。年关将近,宣室殿政务纷繁,宇文序多日传午膳于前殿,不忘命人递了话来,叮嘱南婉青适时用饭歇息。南婉青早知如此,便留渔歌陪膳,待午后落雪小些,昭殿的人护送册宝回,行动也便宜。金匣边角皆备有布包裹,遮风雪的大箱又放了厚厚的被褥,打瞧着万无一失。渔歌起行前照例,皇贵妃冠服分奁而置,一一矮,礼衣匣略低,凤袍裙收迭崭齐,襟缀一圈圆的白珍珠,盘金绣凤鸟只见冠羽尾翎,针线端正细密,小小一角已是金碧辉煌。另一匣九尾凤冠珠翠贵重,形制混似中,金凤中衔着一枚大红宝石,如宸妃珠冠一脉相承的恩,更为张扬奢靡。“皇恩浩,娘娘当真好福气。”渔歌小心合上箱奁,底金光灿灿,“听说年后还有册封礼,中除却皇后再无人有这般荣,娘娘若是诞,日后可不用愁了。”自古后之制,唯独皇后可得大典册封,其余嫔妃但有金册而已。南婉青从未介怀妻妾虚礼,男人给女人划上三六九等,女人便抢破去争那与众不同的第一位,枉费心机求一个名分,尽是些蠢货。“这黑的线该往上走,还是往走?”南婉青摆新一条鸳鸯络,比着渔歌的手艺,顾左右而言他。渔歌走近细瞧一瞧,答了“往上走”,回又打开册宝的匣。后妃金册为府公文,上书姓氏位份及嘉勉之言,金页经折装,竖立迭放,正中一枚掌大的金玉凤印,光彩照人。桐儿此前看了一回,而今再看,犹不禁啧啧称奇:“好是鲜亮巧!”“我听府局的人说,这凤印的模与皇后那方是一样的,只是字迹不同。起初金匠不敢应承,彭总还去大骂了一遭……”渔歌轻悄悄凑来跟前嚼,她的消息灵通,闱大小事皆可掺上一嘴,竟没有不知的闲话。南婉青无动于衷:“我让你好好守着昭殿,你的心思全在这些风言风语上。”“我虽守着昭殿,心里一直记挂娘娘。”渔歌呵呵一笑,半是试探半是揣测问,“陛这般用心,娘娘以为如何?”他的用心?妾灭妻的用心,不过帝王满足一己私,生杀如此,尊卑如此,古往今来男人主宰天,把持,施舍皇权夫纲的零星边角料,即为艳羡文人史书的恩,她只觉稽。南婉青笑:“我如何?自然是谢主隆恩。”——————————注:[1]堂号:有广义和狭义之分。广义的堂号与姓氏的地望相关,或以其姓氏的发祥祖地,或以其声名显赫的郡望所在,亦称郡号或总堂号。狭义的堂号也称自立堂号,往往是个人以先世之德望、功业、科第、文字或祥瑞典故,自作题名,形式多多样。[2]行第:古时兄弟妹依幼排列的次序。[3]平明每幸生殿,不从金舆惟寿王:自唐李商隐《骊山有》。[4]琩与常见的琼、瑶、瑜等表示玉的字,其首并非“王”,而是“玉”,名为斜玉旁。在金文与篆文中,王和玉都是写为类似“王”字三横一竖的形态,不同在于“王”第一第二横相距更近,“玉”则是三横等分。后来在文字的演化过程中,为了加以区别,“玉”字多添了一,但作为首时仍保持原有的形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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