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月倚孤城 (四)(1/3)
落月倚孤城 (四)
五更三刻,雨初歇,天不见一丝亮。监门校卫刚完人,收起竹笔,群臣正聚集在太极南门外,个个氅衣裹,静候鸣鞭、开门。
天冷天上朝都难熬,尤其是家离皇城远的小官,天不亮起,打着火把赶慢赶跑来集合。可当今圣人的勤政,大小朝会,风雨无阻,她们也只得有苦往肚里咽。
不知因何事,城门迟迟不开。
一人耐心等到五更五时,快天明,往常百官已朝齐呼万岁时,面前的朱漆大门依旧未开,倒来了个宣旨的女官,大意是圣人积劳成疾,故此取消今日朝会。
听此言,候了足足半个时辰的朝臣们一哄而散。
排在最前的沈念安略显诧异,拦住来的女官问了几句,方才去寻自家车。刚登上,女婢赶忙递来雪豹作的毯,盖在她的膝。
您怎么回来了?女婢着御寒的毯,亲亲地问。
圣人有疾,刚派女官来告假。沈念安。
说罢,她若有所思地沉片刻,忽而抬,微笑着问起自家女婢。你觉得圣人是真病,还是假病?
女婢听自家夫人这般问,不敢答,行了个礼:婢愚钝,这生病还能是作假?
谁知呢唉。沈念安好似回忆起什么,轻声慨了句。连病了、疼了都要被怀疑真假,何尝不是一可悲。
话刚,沈念安便回过神,失言般抬起皲裂的手掩了掩,无奈地吁一声,:只求这皇城能少一些风浪。三位宰相,一位狱,一位探亲,留我一个。再事,我怕是要折寿。
女婢似懂非懂地,指尖抚平松的毯。
伴随一声嘹亮的嘶鸣,驾车的娘牵动缰绳,朝侍中府奔去。
天渐明,禁,值班的侍从们轻手轻脚地撤走檐悬的灯。殿外,医师、主药、针师、师扎在一块儿站着,互相掩护,帮彼此遮清晨的寒风。
夜里事突然,侍中省遣来的侍从们径直纵闯了太医署的门,惊得上百来人,连带西厢房的医学生,全醒了。太医令见那七八个侍从骑闯,本恼火,预备去太常寺告状,跟着一听圣人突发恶疾,打了个寒颤,立刻拉上四科的医师,策。
问症把脉、施针煎药,只见太医令与医博士们行匆匆地,直至五更天微微泛白。
过不久,钟鼓声响。殿的太医提着裙摆,趋步走,侍总慢半步亲送。
还望总大人多多费心,太医令两肩向前稍倾,近似躬那般,同庚。像这样,三更眠五更起,再好的都能被耗疲了,何况陛先天不足,气不稳。
庚拱手行了个礼,应,继而命殿侍从去送医师们上回太医署。转折回殿,他梅枝般的指挑开帘幕,低低弯着腰,无声地寝。
陆重霜正与早起赶来的葶闲谈,脸依旧白得骇人,庚听她淡然地同葶:我的我清楚。我是习武的,再坏能坏到哪儿去大不了,撑过不惑之年,我便去死。
葶皱眉,语调极快地反驳:您不许胡说,圣人您千岁万岁。
她睡醒,听底女官窃窃传半夜太医署来了好多人,察觉事不对,才抱着裙摆,一路狂奔而来。见圣人这般泰然自若地说去死,心里敲小鼓似的,七上八。
您少与婢开玩笑,婢开不得玩笑。这天苍生全指望您教化,您若去了,婢定然刀自刎,随您皇陵。她说着,替她了被角。
庚倒上一杯温的石,走去,双手奉到陆重霜边。她瞥他,笑了,就着他的手,慢慢啜饮净。
葶角的余光扫过庚,面不善。
还难受吗?庚锦帕,轻轻过她沾的角。太医嘱托您要多加休息,天尚早,您要不多睡会儿。
陆重霜看看庚,又看看突然安静来的葶,笑了声。
葶,你传我旨意至中书门朕昨夜病发突然,所以不能相见,故罢朝十日,若有事,传诸宰相。陆重霜对葶说完,又看向庚,吩咐。庚,你先送她去,我小憩一会儿。
葶起行礼,与庚一同退离。了门,她冷淡地发一声哼音,同庚:庚总,昨夜那么大的事,你倒好,瞒我到今早。未免太不把我这女官放里了!
倘若那会儿值夜的是你,你会一个来告诉我?庚在门站定,面庞微低,幽暗的目光恻恻瞧着她。葶,看在你辅佐主人那么久的分上,我提醒你一句。你与帝君的关系,未免有些过分亲。
是我心向着帝君、向着夏家,不忠于陛了,还是你嫉妒帝君位置,恨自己是个断绝孙的阉人了?庚,你心里清楚。葶目光分毫不避。也劳烦你记清自己的位置,你就是个阉人,此生担不了公这称谓,不说帝君,就连良民的南山公,都比你个半截残废的,贵千万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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