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1/2)

    五(诗人们曾写我的罪名浸冷冷的向人间浪)

    雪糕化得几乎只剩空壳时林朝正走到街角,再拐一个弯走两步就是公车站,虽然他在半路就想起了自己已经无分文这一事实。一声短促的鸣笛从后拍了拍林朝的肩膀,他回看去,老李的脸连同君那辆纯黑幻影一齐映他的帘。每次看到老李那张严肃板正的方块脸,林朝就禁不住寻思李家和家大概有不浅的渊源,类似于历代君臣替——小李是君的生活助理,小李他爸老李则是君的司机。林朝了声哨,转向后排走去,四面车窗都贴了遮光,车门徐徐打开后他才终于见到君。车开了灯,要比外界风满楼的昏沉要亮上几分,柔光在男人影,他正着耳麦单手敲字,目光落在屏幕上,像在开什么只需他肯定或否决的视频会议。直到第一滴雨打在林朝前额上,君才摘耳麦看向他,白光线足够勾勒完整男人凌厉的侧脸线条,“上车。”他的右手随意搭着键盘,抬起左手取西服袋里叠成三角状的手帕,“手净了。”林朝不以为意地接过,手指在男人的手背上顿住片刻又迅疾过,在汽车重新启动时侧问:“这是要带我回公寓?”

    君不置可否地打开中央扶手的车载冰箱,似在思考要选择哪一支香槟,老李熟络地接过话:“先生知你今天要参加兄的葬礼,又料到你不会记得带伞,了公司就让我直接开到学校接你,再送你去西郊。”“哟,先生今天怎么突然想起慈善了,”林朝侧从后排酒柜拿仅剩的一个晶杯,消失的另外三个早在之前就碎在他上,不知这个能不能幸免,逃脱化为齑粉的命运。他闭上左,将杯举到灯,注视着玻璃的刺目光,另一只手仍攥着被糖浆泡的甜筒。雨势逐渐增大,车辆在雨声中悄无声息地行,“先生,”老李突然将行驶速度放慢,扭看了看人行,林朝顺着老李的视线看过去,斑线的尽伫了一个他再熟悉不过的影。倾盆大雨得铺天盖地,一瓢一瓢地自泼,盛大而暴烈,整座城市都在上飘着,黑短袖的男生独自走在剧烈咳嗽的街上,两块蝴蝶骨在透的背后凸起,像带钩的利爪攫住林朝的心脏。林朝死命压抑着心扑到车窗边打碎玻璃奔向男生的冲动。他明明有伞,他的手里明明抓了一把伞,他还背着他的小提琴,他会被淋坏的,像路边被风刮得七零八落的白兰,手一伸就要碎了。

    君没有任何的指示,林朝顾不上观察他的反应,光是试图掩饰自己的反常和失态就快耗费掉他所有的力气。谢红灯,他想。车辆在十字路,树状闪电劈开不远与天际相接的写字楼,惊雷从林朝的脚趾,把他擀成一张薄片,他艰难地在雨幕中以目光追寻声沅的背影。男生走得很慢,微微垂着,白肤被洗刷玉石般的质,剔透、脆弱又丽。雨滴从他的发梢坠到颔,鼻尖悬着将落未落的珠,像被打又找不到栖之地的蝴蝶,时不时动动翅膀,他踏过容纳路灯和积云的一个个池塘,黑溅上脚,拖拽住他每一个迈开的缓慢步伐。“说来也怪,”老李在等待红灯转绿的间隙里用一讲述家族秘辛的,“这小孩儿养父养母死得早,他跟着他在城那片拖了好几年也没拆迁的老城区住着,好不容易给找回来了,问他要什么,本家不肯认房也不要,就问能不能帮忙把他转中学,哎小林就你在的那学校。查到说这孩考了几回,回回分数排第一也没能上,偏还认死理,上不了就接着考,也不想想群是什么地方,全国都排得上号的重中,收的学生非富即贵,家里没气背景都别想上,拿再多第一又怎么?再说,哑么。”车辆在绿灯现后继续向前行驶,林朝张了张嘴,听到自己间传的声音略带嘶哑,“我扔个东西,”他车窗,雨夹着凉风扑面而来,他在起把冰淇淋丢车外时用力地拧过往后方看去,攒动的伞面和车里再也看不到声沅。卖冰淇淋的女孩儿当时看到的就是声沅吧,所以才说“你们学校的人都好看”,都。原来那时他已经在他后了。他颓然地倒向座椅靠背,“我不想去西郊了,”他草草地用手帕抹去发和脸上的珠,倒了一大杯中泛着泡沫的威士忌,“我们吧,”他哗地拉上遮光帘,“就现在。”

    他似乎听见君叹息了一声,男人拾起被得皱的手帕,耐心地拭着他颈项和肩膀,“李叔,去附近买新的玻璃杯,”男人惯于以极轻极淡的吻发号施令,措辞是客气商量的措辞,语气却势而不容拒绝。老李把车停在了商场的地泊车场。他自发地把双手举到前,等待男人一如既往解开领带绑住他的手腕。不疾不徐脱西装外的男人看到他的举动却笑了,单手握住他的两腕压低,带了薄茧的拇指指腹顺着靛青来回挲着,“总归是你兄,”他只说了这么一句,俯住他的尖探去,迟迟未被咽的烈酒从缠的齿间自林朝嘴角淌,车窗外的夜景灯火开始燃烧,而他一片火海中,却迟钝地觉不到任何地方的焦灼和痛楚,如同被暴雨浇熄了所有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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