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长地久有时尽(xia)(1/2)

    穿过通天的石牌坊,沿刷白垩粉的墙向前,看到一棵快被蛀空了的百年榕树,向左转,再笔直开个几百米,就到了苏家老宅。前清遗留的建筑,墙斑驳,。苏青瑶推开车门,走到大青石的宅门前,仰望着牌匾上的题字,一时恍惚。徐志怀从另一侧车,握住门环敲了敲。不一会儿,门童来,迎两位去。他们跨门槛,迎面是一个天井,放一缸,面满是绿油油的浮萍。绕过天井,走近了挂着一对白底黑字的楹联的厅堂,堂中已经坐满家中的叔伯兄弟。苏青瑶的父亲被安排在左侧的末座,穿大褂,鞋油亮,通教书人的气派。他手边站着的女人,一黑棉布旗袍,别白绢。徐志怀携起苏青瑶的手,快步到苏荣明跟前,客气地鞠了一躬:“老师。”苏荣明见女婿门,似是得意,可又碍着数教授的风骨,要笑不笑地抬眸溜了一,继而转示意旁站着的妻,叫她先领两人回房间安顿。女人,领着他俩经过厅堂,台阶步步升,二门槛,又一弯,上了楼梯,到了西厢房。光线骤然暗了,只模模糊糊地瞧见二楼的屏门雕麒麟送,窗与石榴,密密麻麻。卧房的丫鬟还在收拾行李,见主人屋,匆匆避到一侧。到里,继母坐着同徐志怀说了几句客话,便起要走。“对了,弟弟呢?”苏青瑶随问。“在你祖母屋里。”继母有些心不在焉。“你正好去请个安,毕竟这么多年没见……去了顺把连耀带回来,你知,我不方便见老太太。”“晓得。”苏青瑶。她送走继母,回来理好东西,预备去老太太屋里请安。徐志怀说要一起去。苏青瑶没理他,转先往楼走,跟鞋踩着木板,啪嗒啪嗒响。徐志怀急忙跟在她后,两人一前一后,挤着仅供一人行走的木楼梯。老人的房间还在后。他们穿过中,再一层院落,走到门前。苏青瑶敲门,听屋里问了句“谁呀”,她顿了顿,一时不知如何介绍自己,毕竟离开合的时候她才七岁,想了,答“是我,苏青瑶,苏荣明的女儿。”“荣明的女儿啊,快来吧,外冷。”苏青瑶去,看见老太太正搂着小外孙坐在床上,嘴里嘀嘀咕咕不晓得在说什么。男孩低玩着印着小人的铁罐,瞧见苏青瑶,蛮懂事地叫了声“阿”。他前挂着一条金锁链,歪歪扭扭地缠着颈,显然刚上去不久。刚到十月,屋里就烧起了火盆,得人心慌。老太太搂着苏青瑶同父异母的弟弟,甚是和气地问她:“好多年没见,都这么大了。你这次过来,住在哪里啊?”“还是以前的厢房。”“哦,”老太太应一声,瘪的手的脸,摸摸他圆的肚。过了会儿,她抬起,目光落到徐志怀上。“小徐是吧,我常听荣明说起你。”“婆婆好。”老太太眯起,仔细打量着徐志怀,良久,用力。“蛮好蛮好,苏丫命好。”徐志怀礼貌地笑笑。苏青瑶本想直接带弟弟走,可看老太太捧宝贝似的,搂着弟弟,一摸摸手,一摸摸,正玩得切,不知如何开。老人里,孙总比孙女金贵,何况是个多年未见的早已嫁去的孙女。苏青瑶没办法,只得坐在凳上当画。火盆烤着脸,坐久了,不免犯困。徐志怀弯腰,轻轻在耳边问她想不想走。苏青瑶给了他一个哀怨的神。徐志怀看着她的小脸,忍不住笑。他刚要开告辞,门外突然有人敲门,砰砰砰、砰砰砰,跟着火了似的。“谁啊?”老太太问。“娘,你可要为我主!”话音未落,一个穿着黑夹袄的妇人迈来,径直坐到了老太太旁,衣襟别着的手帕,脸上泪落得很畅。“您快荣真那家伙,他非说要给那贱女人分一块田地!咱们早说好了,等爹去了,那块地是要归我的,贴我当年那份帮忙还债的妆奁钱。可不许变卦!荣真也是……真不像话,一个买来的女人,他那么惦记,还说是为了孩。我看他分明是看上了,想着纳小呢。爹刚走,他就满肚。您看看,这像话吗?妈,不带这样欺负人的。”老太太皱眉,斜看向苏青瑶。“吵吵嚷嚷的,没看见有客吗。”

    女人见状,急忙泪,又擤了擤鼻涕,转盯了苏青瑶几秒,竟破涕为笑,亲地招呼起来:“大丫是吧,哎呦,还记不记得二婶婶?你走那年,我才刚嫁来,一转这么大了。旁边这位想必是侄女婿,真是仪表堂堂,难怪二哥天天把你挂在嘴边……”苏青瑶微微俯。“二婶婶好。”那女人瞪大了睛望向两人,着绣,不知怎的,肩膀一耸,呜呜得又留泪。“侄女婿,苏丫,你俩都是见过大世面的人,快来帮我评评理。”这是真走不了了。女人虽然睛哗哗着泪,但诉起苦来一也不磕绊,兴许是对太多人讲过,以至于苦楚被反复添油加醋,描摹得如同一段传奇演义。原来,这位二婶婶早年生养过两个小孩,都得病死了,往后不能再生。二叔叔也动过歪心,想换一换,但二婶婶太能,家里大小事少不了她,老太太就一直不许。后来家里的大,也就是苏青瑶的大伯母,想了一个折中的办法,提议既然不打算再娶,就典一个来,叫村里的媒婆去别人家挑个合适的媳妇,典个三年五载,等生了孩再打发回去,还省心。那女人不知姓名,只晓得她养过四五个孩,因为穷,只活来一个男孩。其中一个女孩刚生,就被浸盆里死了,然而没满一年,她的肚又大了起来,不但大,而且很尖。这是很不得了的事。媒婆就是靠这件事儿,说动了老太太,叫她同意给四儿租一个妻来,一百元,最多租五年,生了儿就送回去。那女人的肚果然如传闻般神奇,才第二年开,就怀上了,到年末,孩哇哇落地,果真是个大胖小。多年心愿得了,二婶婶仿佛终于不再亏欠苏家祠堂放着的列祖列宗,很是轻松,对帮忙生孩的女人也多了几分激。讲到这里,二婶不自觉重复了三遍“我好吃好喝供养她,什么苦活都不叫她”。后来,二叔觉得孩太小,离不开生母,便又拿五十元给那女人的丈夫,要再续两年,等孩满两岁,再把他老婆送回去。女人的丈夫认为价格很公,收了钱,便叫她安心在苏宅里带孩。日就这样一天天混着,如今是第三年了。“这个儿是帮我生的,我叫娘,她叫姨,哪有把田分给她的理?这可是我妆奁钱换来的,乡里的七大人也都清楚。荣真是老糊涂了,也怪那狐狸,忒不安分,过了几年好日就把自己当姨太太了,成天不是腰酸,就是疼,我还指使不动她了。”二婶絮絮叨叨说着。老太太眯着,像打起瞌睡,瘪的手仍挽着孙的右胳膊。这时,一直安静摆罐的男孩忽然喊了声:“,我饿。”像有人队,一瞬间,全屋的目光都集中在了男孩上。“乖孙饿了,哎呦,哎呦,把心疼的。”老太太如梦惊醒,赶把孩,同苏青瑶说,“苏丫,我这屋里也没什么正经的吃,辛苦你俩把连耀带回去,叫后厨饭菜。”苏青瑶乖巧地,如蒙大赦般从老太太怀中牵过弟弟。走房间,他俩带着男孩回到前厅,人更多了,是最早一批赶来吊唁的亲眷。迈过门槛,满屋的烟和男人臭。继母正坐在角落,靠着椅发呆。苏青瑶将弟弟给她,和徐志怀回了厢房。稀里糊涂忙了一通,日渐晚,老宅没牵电线,摸着扶手颤巍巍上楼,到卧房,便似坠了一个昏暗的世界。徐志怀亮油灯,一边解领带,一边装作不经意地问起苏青瑶有关苏家的事。他知苏青瑶幼年丧母,七岁时跟父亲和继母离开合,去往上海。没过几年,家里有了弟弟,她就去读寄宿制的教会女学。他也清楚苏青瑶跟父亲的关系不大好,从前以为是她埋怨父亲早早把她嫁去,才一直闹别扭,如今看,没那么简单。苏青瑶趴在狭小的窗台。已经到了亮灯的时候,宅中的仆人们沿着走廊,挨个悬挂风灯,活像富贵人家把玩的纸扎人偶。晚风得灯笼来回摇曳。“你别问了。我也记不清了。”苏青瑶喃喃,目光越过挂灯笼的仆役。眺望远方,可以瞧见厢房对面有一扇落了锁的朱门,透过雕的石窗朝往,隐约瞧见门后有一青石垒砌的井,井上早已满青苔。风一阵一阵地刮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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