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独者（上）(2/2)

    他一面为自己从未有过的优柔寡断到耻辱、愤怒，一面在想，难他真要对自己说“无所谓，到大路接客也是她自找的”？不，这话他真的……真的……

    张文景气不过，将电报稿纸拧成一团，提笔又写：少来，不过一字两角银钱，我！

    “没。”徐志怀淡淡。“东北义军在黑龙江跟日本人打，四川军阀混战、二刘大战，郭外峰任农村救济，国军在江西搞围剿，以及欧经济一塌糊涂，外贸萎靡……你看，没什么变化。”

    “有印象。”张文景搁筷，拿巾嘴。“你不吃？”

    可当沉从之将这可能说来，赤摆到他跟前，徐志怀又跟后脑勺挨了一闷似的，昏，摸不着一个方向。

    张文景好奇地探过来看。他先瞧见沉从之的署名，再读完了电报容，不由指责：“好一个沉从之，我叫他发电报来安安你，他倒好，怎么什么事儿都能当老好人。”

    说着，他又招手让小阿七拿纸笔来，写：“武大郎谅潘金莲？你沉从之少发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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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们已经是要离婚的人了，等签完字，各走各的路，她坐不坐牢、坐几年牢，他什么事？她不是喜那个姓于的小，叫他去救啊？自己选错了路，又怪的了谁？

    但这不对。

    “郭外峰？好耳熟的名字。”

    这是徐志怀从未有过的受，仿佛一只终闭外壳的，不知怎的，被一粒细小的白沙侵了。现在这粒沙卡在他的心，只稍稍一想，便能受到那硌人的滋味。

    别墅的窗全开着，徐志怀坐在沙发上，见赤红的太一寸寸沉落，稀薄的云层也逐渐消散，留一片清亮的蓝夜，像凝固的海。

    徐志怀婉拒，说要去新厂办事，等晚上再说。张文景说行，又说自己要去市政府走一趟，问徐志怀借他那辆福特汽车。徐志怀，让他直接跟司机说。讲完，他迭好沉从之发来的那短短二十余字，放兜。

    徐志怀叹一声，转回办公室理报表，直到傍晚回家。家里突然缺了女主人，晚饭也一时没着落。新厨还没找到，家里不了大菜，至多让吴妈去煮个面、炒个白菜，或是打电话给饭店，再派人去打包饭菜回来。

    沉从之这是算到他要发电报骂人，提前后退一步，把手一摊，表示自己袋光光，发不起电报，更懒得和他争。

    突然，一阵电话铃声打破了屋外寂静。

    电报从重庆发来，徐志怀接过，展开一看，上只不过二十几个字：“弱女孤苦，若系狱，再岁狱，无所恃赖，必沦落风尘，霜月慎重。”

    张文景唰唰几笔写好，随让小阿七去送电报。可人还没房间，门关又一声铃响，说有一封电报送给张先生，依旧是从重庆发来。小阿七便转回来，先将新的电报递给他。

    张文景打开电报，里不过孤零零两个字：家贫。

    徐志怀不抬，淡淡：“没胃。”

    “证券易所的常务理事。”徐志怀翻动报纸，神挪到“破天荒好书大拍卖”这条广告上。“我结婚的时候，他送了我几千。”

    “有没有什么大事？”张文景咬开腾腾的小笼包，蘸镇江香醋。

    他写完，递给小阿七，让她去电报局发给沉从之，接着又转看向徐志怀，提议两人去散散心。

    新工厂建在杨浦，乘车过去的路上，徐志怀一件件想着自己要的事。他想了很多、很久，可真到了，又一无从起。站在二层，他俯视着线上的装工人，觉得周遭一切是如此井然有序，反将他衬得格格不。

    落款：从之

    张文景扯着嘴角，不屑地笑一，应是想再狠狠贬低一番徐志怀那关在拘留所的前妻。好在小阿七过来送电报，及时打断了他未的冷嘲讽。

    徐志怀胡想着，朝兜里摸去，想拿银质的烟盒。手伸去，指尖却碰到那张电报稿纸。沉从之的话如烛火一般，在他幽暗的脑海闪烁——“再岁狱，无所恃赖，必沦落为”，是的，徐志怀心一直清楚会有这个可能，而且可能很大，他只是着自己不去想。是为了报复她吗？也许。毕竟离婚总这样，一方想叫另一方跪地求饶，为此不惜变得比最的仇人还要面目狰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