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前心事(1/2)

    年前心事

    梦太真，苏青瑶翌日睡醒见徐志怀，都有些本能地害怕。

    她自诩是个清醒人，不犯痴傻。偷这事，百害而无一利。然而自那晚后，她简直像患上离魂症，一人劈作两半，一半涌着念，是提牡丹灯夜行的女鬼，另一半残存世间，是束之阁的白玉观音像。

    愈是禁忌，愈是想，愈是要燃烧。

    幸好临近腊八，徐志怀的心思七分拴在拢账与索债上，没太注意妻的异常。

    而苏青瑶为当家主母，也要开始办年货、熬腊八粥、送灶神、扫尘、筹备谢年过年的规矩多，又扯不开人世故，哪样都棘手。

    一些佣人预备回家过年，她要算清工钱，但也不能全放，该留的要留，不然走得空空。留的必然涨工钱，怎么留、涨多少，需她去谈。还有徐志怀圈里要好的友人，黑白两，各家各，送什么礼，写什么吉祥话，也需她亲力亲为。

    她说当徐志怀的妻，是谋生的活计，真不假。

    是日，天朗气清，苏青瑶早起，监督佣人扫尘。

    临近收尾，一个三十来岁的女工，两手一张泛黄的纸与几张老照片，跑来寻苏青瑶，说这些东西是打扫的时候从书里掉来的，她没动。苏青瑶知她的意思，她是年底临时招来的短期工，就一个新年，这样战战兢兢，是怕女主人不好相，往后苛待她。

    给我吧，苏青瑶接过，摆摆手，让她继续活去。

    她展开叠好的纸，一看，竟是徐志怀的毕业证书。上书，学生徐志怀系浙江省鄞县人，现年二十三岁，在本大学电机工程科肄业期满考成绩合格左方钤印通南洋大学之关防。

    徐志怀二十三，那是民国十四年，真难想象，两年后他就要携聘礼来娶她了。二十五是个很好的岁数，如日中天，只不过苏青瑶那会儿刚满十六，气未褪，衬得他十分老成。

    再看照片，一张是集毕业照，余的是他读大学时与好友的合照。

    其中两位苏青瑶见过，一位姓沈，一位姓张，当年她与徐志怀结婚办宴，这两位都有席，苏青瑶给他们敬过酒。

    余的一位，她回见，也从未听徐志怀提过。瞧模样是个俊俏的年轻人，腰杆笔，角天然上扬，朝气蓬。这几人每每合影，他都站在徐志怀边，与他甚是亲昵的样。

    小阿七草草好窗，溜到苏青瑶跟前，伸了脖偷摸摸与她一起看照片。

    她蛮多嘴，凑在旁边，说：原来先生当学生那会儿就这么严肃呀，这几位聚在一起合照，像余三位每人欠徐先生好几百块钱似的。

    苏青瑶起先没注意，一听小阿七的话，乐了。

    志怀就这格她。

    小阿七掐着腰贫起嘴：难怪徐先生生意能发大财，先生是了一张任谁见了都觉得自己欠他钱的脸。

    你小脑瓜这么伶俐，怎么就不肯认字？苏青瑶笑着说。省得我叫你去商务印书馆买本书，你都要跟店员比划半天，白费了你的聪明。

    又没用，第二回提，小阿七显然有些不耐烦，太太，我是当人的，又不是什么大小。

    苏青瑶不再劝。

    她收好这两样东西，怕忘，特意放到卧房的床柜，压在珐琅灯，预备等徐志怀回来，给他自己保。

    约莫夜里八，四黑得粘稠，亮再多灯也抹不匀。徐志怀归家，脱了狐嵌的袍往苏青瑶手里一递。他里穿鸦青中式夹袄，端正地铺在骨架，廓像用炭笔刷刷几勾勒来，更衬他那严肃劲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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