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死场 （六）H(2/2)

    她不知自己什么时候睡去的，再醒来，已经是第二日，她躺在床上，侧空空如也。

    战事行了十余天，照理说谭碧应当早就租界避难。她的卢月楼离英属租界近，苏青瑶还以为她是躲了公共租界区，可这突然打来的电话，真把她搞糊涂了。

    她准时抵达租界，预备先把人接来，再与徐志怀商量。

    徐志怀抱她去洗漱。苏青瑶原本还算清醒，但泡在里，逐渐迷糊了。

    她独自前来，手提一个行李箱，着一黑呢帽，大衣敞开，腰间系带随意挽作一个结，旗袍的领护甲般包着她的脖，猪肝的绲边，布料印黑红郁金香，衣摆迎着寒风飘摇。

    苏小！谭碧喊。

    当初谁的烂，如今谁还债，闹他个飞狗。

    去香港，徐志怀仔细答，我在香港还有几房，万一沦陷，你先带小阿七坐渡去香港，住在那里，一些金条和银元你随带在箱中，到香港后，也好有财傍。我理完事，再带老师他们过来找你。老师他们会单独住一栋洋楼，我们还是在一起，假如时局有好转的可能，住在香港回来也比较方便。

    用完早餐，小阿七告诉她，先生有事去了，另外，有一通电话打来，是个自称姓谭的小，问太太今天午三时，有无空闲去租界的铁栅栏接她，并容许她在公馆暂住几日。

    她随问的，可他答得像仔细思考过千百遍。

    虽一雾，但苏青瑶没有拒绝。

    如果上海守不住了，你预备怎么办？苏青瑶问徐志怀。

    没关系，我什么也不想要。苏青瑶浅笑。

    她带着姑娘们在租界混了几日，勉过完年，便遣散她们，叫她们去找曾经最要好的姘，直接冲上门，撒泼上吊，谎称怀，什么都行，用尽手段也要赖上他们。

    这个城市还在打仗，夜，万籁俱寂，远依旧能听见枪炮声，而他们过后，赖在一，好像除了彼此依靠全无办法。

    呸！要关，各个是脚虾！骨比还！谭碧骂。

    他了好几回，，里随她的一往外涌，滴在漆黑的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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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说，战事刚起来的时候，她给恩客们打电话，拜托他们派车，接她和她手底的姑娘们租界。有能耐的大多是人，不愿在这节骨上冒风险，其中几个稍微有良心，没白在她上那么多回，派来了车，但只送租界，往后死活一律无能为力。

    嗯，听你的。苏青瑶阖眸，有些犯困。

    但现在这样，也不错。

    至于谭碧自己，收拾好铺盖，提着唯一的箱，穿过炸毁了的上海市，从公共租界一路搭便车来到这里。

    兀自矗立在愁云惨淡的人群中，她是最不像难民的难民。

    苏青瑶听闻，半是惊半是疑。

    因为我没什么可以给你的。谭碧轻笑。有人想要我的钱，有人想睡我的，但你，苏小，我什么也不能给，所以只能最后找。

    怎么现在才给我打电话？苏青瑶叹息。

    谭碧亲亲地迎过来，挽住她的臂膀，肌肤依旧透着甜香。

    她手的钱供自己一人活足够，老本行也能过得滋，但拖家带，养着手那帮姑娘，还要给租界的地痞氓保护费，钱打各方巡警，渐渐的，也全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