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夜 (六)(1/2)

    夜  (六)

    贺常君看于锦铭驾车扬而去,恨铁不成钢地骂了几句,愤愤转到公寓楼。

    他来过一回,为写书,到这儿托谭碧帮忙牵线,好找公娼收集样本。

    凭记忆摸到地方,推门,见谭碧侧躺在床上,整条白胳膊在外,恍如冻的生油。贺常君脖刹时一红,睛飘忽着,喊,谭小

    谭碧闻声,笑着叫他坐到床畔。

    贺常君哪里敢,他见谭碧跟唐三藏见蜘蛛似的,手忙脚半天,才搬来一张椅

    房得很,应是同谁狠狠打过一架,该砸的都砸了,该撕的也都撕了。他目光扫过,不多问,专心检查起伤。好在阵仗大、伤势轻,时涂药便无大碍。

    淤青难消,你歇几天,平日多注意休息。贺常君边说,边捡起地上的烟枪和烟盘。这两件东西,我就带走了。

    谭碧漫不经心地应一声,手翻被褥,一块块捡撒在床上的现大洋。

    贺常君见她无所谓的模样,忍不住开:谭小,我丑话说在前,你要不把这大烟给戒了,等回瘾上来,又疯疯癫癫、寻死觅活,苏小不一定赶得及来救你。

    贺先生,想当年,我爹卖我,也就这十来块钱您瞧瞧,这世变得可真快。谭碧嗤嗤笑,数了十余个银闪闪的钱币,盘在手里摇得叮铃哐啷响,浑然不理他的话。可再怎么变,也,有钱就有乐,有了乐才能痛痛快快地活。

    贺常君隐约知大烟是不得已,便不再多说,俯收拾起屋

    谭碧玩了会儿钱,自觉无趣,随手一抛,又招呼起贺常君。贺先生,您书写得怎么样?动笔没有?

    她指的是贺常君那本尚在构思的梅毒病理论,暂定名,万一写大发了,得改作病问答。

    为此,他特意租会所的一间空屋,专给谭碧手挂牌的公娼看病,外的私娼找上门他也瞧。

    这人怪得没边,旁人逛青楼女,他来窑赔钱悬壶济世,如似玉的小姑娘脱光了在跟前,连小手都不敢偷摸着拉一

    还没,最近有事耽搁了,贺常君蹲着,拿绸布将烟灰拢到一,小心翼翼裹起来,写好肯定告诉您。

    贺先生要不嫌我晦气,等这书写成了,知会我一声,我买个几十本送底姑娘。谭碧咯咯直笑,纤纤玉指一撩衣襟,大半个脯袒,再多一分,就能瞧见端的嫣红。我一个为婢为娼的不识字,届时还要劳烦您过来,逐字逐句读给我听呢。

    人不是货,货才分优良贵贱。贺常君正打算义正严词地教育她一番,刚转,便见谭碧酥红迅疾从脖蔓延到耳垂。谭、谭小,你衣裳,衣裳

    谭碧有意逗他,隔着衣料,涂得嫣红的指尖轻抚雪白的酥。红白相称,丰满的随呼微微颤动。

    衣服怎么了?贺先生,你说呀。不说我怎么知?她佯装无辜。

    谭小,我反对一切卖的行径,包括你,我本不赞同你这活法。贺常君侧,活像一只煮熟的螃蟹,死命憋着正气。但我清楚,这世,满仁义德的,大多卖膝盖、卖气节,甚至卖国家、卖人民,相比于那些,卖,是最轻最轻的不该再说,较起真,我行医,被官宦们呼来喝去,也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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