牢中对(1/3)

    大燕行省设府州县,永州城是府的府治所在,府衙东面办公,西面收监。

    未时刚过,两个缁衣卫抬着一个麻袋,在拱手见礼的知府大人面前跨监门,去了最里面一间单人牢房。

    此牢毗邻狱卒居住的禁房,正对狱神龛,外绘着凶恶的狴犴,用于镇压这里关押的死囚,俗名叫“虎牢”。每年立秋后,府衙会将十恶不赦的犯人送往京城,由三法司会审后敲定罪名问斩,本地民风淳朴,这间虎牢常年无人,如今新来了一个倒霉鬼,不可谓不新奇。

    麻袋落,牢门锁上,一切归于寂静。倒霉鬼从袋里爬来,环顾四周,嘴里骂了句“狗官”。

    江蓠刚才听见侍卫和狱卒说话,楚青崖怕她翅膀飞了,把她关在死牢,连看守的人都换成了亲卫。房门低矮,密不透风,只在开了一个极小的窗,竖着几铁栏。天光从外面来,照亮了的墙和一张小土炕,上面铺着麻席和稻草,地有一个罐、一个脏兮兮的木桶。

    ……总比和氓地痞关在一起好。

    她把稻草铺在炕上,面朝墙躺上去,发了半天呆,却见稻草也泛起蓝光,原来是屋。她猛地坐起,将腰间绣工的荷包一把扯,狠狠往牢门上一砸:

    “谁要你的东西!去死!”

    难怪他要款款地给她系上。

    前又浮现晨间楚青崖温柔笑的模样,江蓠摸摸脖,被他咬过的地方一阵刺痛,一羞愤直冲天灵盖,七窍生烟地炕,捡起那荷包,又往门上重重砸了一遍:

    “有把我杀了!玩这伎俩,你是不是男人!”

    吼完圈就红了。

    她低估他了,成婚十一天,就被他使个人计挖份,她还没来得及和柳夫人求上一句,和母亲妹妹说上一句话。

    她也估自己了,他装的那副意绵绵的面孔,让她放松了警惕,真以为自己把他迷得令智昏。

    门锁咔哒一响。

    “我是不是男人,夫人最清楚不过。”

    听到这凉飕飕的声音,江蓠霎时转过,用袖抹了把脸,匆匆走到炕边坐

    楚青崖弯腰了牢房,拂去绯袍上的灰尘,看了地上被砸扁的荷包,反手带上门。

    光线又暗来。

    他站在三尺远,负手看了她一会儿,神淡淡,最初的怒意已被冷漠压在眸底。此刻相对,说不上是什么滋味,看她獠牙利爪,反而有怪异的释然。

    ……一个狡诈的女犯而已,不值得他动怒。

    “早与夫人说过,不要去,夫人当了耳旁风。”他讥讽,“你运气真是好,本官也就知那几条暗,随便挑了个亲去,刚来就看到夫人被绑着押来。”

    江蓠抬起,对他一个温婉的笑:“我运气好,夫君却不好,在场十几个侍卫,都看到了我的脸。”

    随即把笑容一收,恻恻地:“缁衣卫是中暗卫,想来不全听从夫君号令,若是告诉陛,夫君为彻查科场舞弊案的钦差,却娶了枪替行一号人,夫君当如何之?夫君把我投死牢,是《燕律》从重发落,如果我记得不错,枪替之罪,至重是要家人连坐的。”

    楚青崖挑眉:“这就不牢夫人费心了,官居一品,谁没个自保的法?倒是夫人,母亲重病,幼妹羸弱,不消本官问,想来不三天就全招了。”

    他乐见她沉脸,继续从容:“岳母大人八月十六来府上提亲,那么夫人算计本官成婚,应当从中秋初见那日就开始了,这等当机立断、运筹帷幄,本官自叹不如。若非在桂堂中安应,夫人又叫我摸了两次颈骨,本官着实猜不到,闺房里知书识礼的小家碧玉,竟了十一年胆大包天的恶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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