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上箭(1/3)

    二月廿叁，齐王府的护卫指挥使率十二万人，送小世萧宝渝来到苍县城外。是日艳照，万里无云，微风动河畔丝丝垂柳、漫漫杨，若非两岸俨然对峙的骑兵，这大好光足以让人心醉神迷。朝廷削藩的军队清一黑甲，乾江省的卫所兵、府兵和伏卫则是青衣银甲，站在西岸的小丘上眺望，昊昊日光一片肃杀的亮银，煞是威严。楚青崖让陈把囚车中的齐王请来，双脚上锁链，犹如牵羊一般牵到河边。自打正月十二在朔州被抓，萧铭就没自己迈开走过路，此刻巳时刚过，日刺得他眯双目，踉踉跄跄被人拽着朝前方的空地走去。他着单衣，被发跣足，萎靡灰败的脸就连天上的太也照不亮堂，士兵们的视线都集中在他上，有的嘲笑有的怜悯，还有的震惊得连珠都快掉来。陈抖了抖绳，他走近渡，挑开信笺上的火漆封，运起力，扬声宣读起小皇帝亲笔书写的驾帖，将齐王的罪状一一细数。“……其一，缴纳贡赋以次充好，敷衍草率；其二，数番推阻拒不朝觐，欺君罔上；其叁，煽惑学大行舞弊，败法纪；其四，私离藩地利诱边将，大逆不；其五，残害忠良暴戾恣睢，丧天害理。朕念宗室凋敝，夜告祖庙，卜问吉凶，赦其死罪，削爵夺地，着乾江藩司、都司与梧州卫看，终不得府，牵连人等，俱依国法置。其独年幼，朕命其上京伴读，武宗嗣，承祖宗之训。血脉之亲，不可废也，若其秉纯善，当封王列土，以保大燕国祚。”浑厚的声音在河面上飘了几个来回，对岸兵阵略起喧哗。楚青崖骑在上冷观之，绯红的衣袂飘在风里，落了几片轻的柳絮，以手掸去，又有几片随风拂而来，他捉住一片，对着了气，它才悠悠落在摇曳的青草上。刚完，大风骤起，白茫茫的柳絮如鹅大雪洒将来，后的薛都督忍嚏，在衣服上拍打着，低声：“阁老见笑，我一闻这个就要咳嗽。”楚青崖望着对岸分成两列的士兵，随手折一截柳枝，慢条斯理地揪着叶，“‘解把飞蒙日月，不知天地有清霜’，这柳树一年之多扰人一个月，等天过去，就安分守己了。薛大人，你力好，瞧对面那位李指挥使，是单独带着世过来么？”薛都督在眉骨搭了个凉棚，定睛远眺，“嘿，还真是！他两个要乘船渡河。”河东岸人心惶惶。帐营前分一条，齐王府的护卫指挥使抱着萧宝渝，面沉地策走到河畔，审视着两侧神不安的士卒。这些人夙夜兼程，总算在朝廷定的日赶到苍县，目的是用世将王爷换回来，保得一条命。李指挥使受过齐王大恩，对他忠心耿耿，带来的这十二万人里，有的是州卫旧兵，有的是用银钱招募来的新兵，堪堪对得上朝廷派来削藩的十万人。若所有人拼死苦战，还有叁分胜算，但齐王被活捉，还闹得整个省都知了，见风使舵的官员一个接一个，只有都司衙门默许他放手一搏。他为自己了把汗，召来一个伏卫，低语几句，了，又看向怀中穿白衣的小世，目中闪过一丝凄。驾帖念完，陈的声音远远传来：“陛大仁，尔等还不快将萧宝渝奉上？放兵，不要负隅顽抗，尚有一条生路！”李指挥使早就听闻靖北军的威名，见对岸严阵以待，骑兵个个威武不凡，咬咬牙对世：“小王爷，等会儿无论遇上什么事，都不要害怕，属誓死保护您。”“李叔叔，那个人刚才说的是什么意思？是叫我去京城吗？”萧宝渝扬起脸，使劲伸着脖，待看到远的人影，乌黑的大睛一溢泪，“那是爹爹吗？爹爹怎么被抓起来了？李叔叔，你快让他们放了爹爹吧，我跟他们走！”李指挥使摸摸他的脑袋，哽咽：“好孩。”他带着萧宝渝背，登上一条独木舟，解了绳，展臂持桨划去。小舟狭窄，只能容两人，如一片柳叶随波飘，不一会儿就飘到了河中央。青天白日，李指挥使把腰间的佩刀往河中“扑通”一丢，弃了船桨，跪在船对岸上喊：“楚阁老容禀！官追随王爷多年，自知铸成大错，但王爷对官恩同再造，使我一家老小免于饥寒，官愿为王爷肝脑涂地。都司衙门收到王爷书信，官便自请带兵护送世前来，此举是为了保证世和王爷的安危，以免有人违背圣意，半途行刺。楚阁老，您是两朝重臣，位份在军中最，官请您亲自将世带回，只要您在官面前立誓保世平安、在王爷回梧州后不伤他命，官愿取您的佩剑，在您面前自刎，尸沉于江中！”薛都督听了，扭问楚青崖：“阁老，您看……”楚青崖大诧异，“这姓李的脑坏了不成？本官是文臣，上哪来的佩剑？”他一抬手，指了指芦苇，玄英策上前，耳语：“大人，兄弟们已安排好了。”“备船。”“大人当心。”楚青崖纵跃背，在众目睽睽之走到渡，与陈对视一，向齐王：“您这属就跟您儿的爹似的，忒cao心。”萧铭气得面发紫，徒劳地挥着绳索：“你胡说！你，你……咳咳……你别想害我的宝渝……”他捂着咳嗽，楚青崖瞟他一，哂：“难您那生惯养的儿是什么宝贝？”说罢便召来一名薛都督手的京卫，两人一起登上木船。不多时，船驶渡数丈远，两岸青山相对，碧波漾，河倒映船红影，两袖飘飘，束带当风，宛如一只展翅待飞的凤鸟。李指挥使的船在河中飘，对方的船越划越近，那人的声音也越来越清晰：“李大人这几句话，真可谓稽至极！本官原以为你敢带兵和朝廷叫板，是个智勇双全之辈，凭脑在王府谋得差事，不料却是叁清祖师开恩，让你主有无珠，才叫你这等愚钝武夫捡了便宜。官到从二品，连场面话都不会说，真叫本官大开界！“罪人萧铭已被削去王爵，他算个什么王爷？你给朝廷的又是哪门世？圣旨已，你声声暗指本官奉违，置二人于死地，挑拨离间，其心可诛！你一个本就该以极刑的罪臣，有何资格让本官当面立誓？还想自刎，死得这么容易，前年在江东被五分尸的那位郡王怕是要掀了棺材板，骂本官收了你的贿赂！”那艘船已然近，李指挥使木然听着，右手扣住船舷稳住形，丝毫不惧，“那阁老为何前来？”说话间，手上一枚玉扳指悄然落中。他将萧宝渝往前一推，那孩满脸是泪，依依不舍地回看他，红着鼻，神惧怕。“宝渝，跟这位大人走，他既然有诚意来接你，是不会伤你的，他会陪你去京城。”李指挥使仰望着站在面前的年轻人，不过片刻便垂，中透一丝决然的狠意。“本官为何来？”楚青崖冷笑一声，“自是——”话音未落，他袖中飞一抹黑影，闪电般向对方面门，李指挥使侧一避，掌风将那东西甩了去，“啪”地砸在船尾，却是一截光秃秃的柳枝。他心中惊呼不妙，伸手拉萧宝渝，刚抓住一片衣角，只见一条鞭以雷霆之势破空而来，卷住那孩的腰，将他“嗖”地一拽到了几尺开外的船上。这声东击西的一招让李指挥使再顾不得伪装，从靴里一柄短刀，破釜沉舟地大吼：“别想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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