探孤坟(1/3)

    说话间,江蓠已拉着秋月坐在凳上,声音低落来,“若非天大的事,我一个定了亲的女孩儿,断不会不顾名节到烟巷来,我娘在时,常说姑姑心善,我想着只有姑姑能帮我,便豁去来找您了。”秋月哽咽:“你娘当年对我是极好的,不想她如此命薄……孩,你到底有何事要我相助?”江蓠编瞎话的功夫炉火纯青,望了薛湛,神尴尬,“堂兄也知,自我去年定亲后,江家就了几件怪事,不是祭祖的鱼第二天变生了,就是晚上火盆总灭,闹得人心惶惶。叁个月前,有个女人接连几晚给我托梦,说她姓顾,听说爷爷替我定了门亲事,她在地不安,因我娘已转世投胎去了,她无人可告,才找上江家。”秋月一听姓顾,“哎呀”了声,“我晓得了,你娘当年指腹为婚,指的就是顾娘肚里的孩儿,这事你娘没跟家里说?定是顾娘见江家不守承诺,才怨灵作祟。”江蓠愁眉苦脸地:“说过,我也知。但我娘当年那一胎丢了,又听说顾姨走了,我的婚姻大事就由了江家主。我这回到京城待嫁,也正是想顺便给顾姨场法事,平息她的怨气,想问姑姑她究竟葬在哪儿?我听说是在离白云居不远的一里。啊,我堂兄不是外人,嘴严,姑姑不必有顾虑。”顾清商的坟,楚青崖是去过的,从永州回京后,他还空去了冬至,告知生母自己娶了妻。江蓠原先也想去祭拜,但他说那地方气重,怕她受不住,就没让她跟着。他每次去仅带玄英和杜蘅,这叁人都不在,她只好费工夫自己找了。秋月回忆:“我记得顾娘显怀后,薛少爷就买了座宅安置她,好吃好喝地伺候,那宅就离这儿两条街。后来她难产殁了,就葬在宅里,我们去祭奠时,听说她的孩被抱走给别家养了。我们猜那薛少爷就是靖武侯,不然怎么能送得那样巧的象牙球?他背着大公主来寻,不想让殿发现,就把孩丢了。那些富贵人家,这样的事背地里得还少吗?”薛湛听到此,眉一皱。江蓠了把汗,幸亏他脾气好,换个人就要掀桌了。秋月继续说:“起先是埋在宅里,后来里人散了,薛家也不了,宅被拆,新建了药铺,棺材不知搬到哪儿去了。”“彩袖姑姑知吗?”“难说。”江蓠从薛湛给的锦里抓了五枚金叶,两枚给她,“此事对江家极重要,请姑姑保守秘密。剩叁枚是给彩袖姑姑的,我们就在这里等着,拜托了。”秋月为难,“我都收了你的玉镯,再多拿就生疏了,这两枚你们收着,生意也不容易。”薛湛看二人拉拉扯扯,一个使劲钱,一个摆手推拒,就和打架似的,着实稽,他不好说什么,只轻微地摇。江蓠到底年轻力壮,最终把金叶到了对方的荷包里,秋月无法,只得发了个重誓,承诺绝不将今天的事说去,然后拿着钱去找人了。“你一个好人家的姑娘,不要走,就在这里同你兄待着,我上就回来。”门带上,江蓠舒了气,笑地对薛湛:“说谎不难吧?”薛湛叹为观止,“佩服。”“其实还有一个法,就是你把面摘了,让那魁看一,等你了闺房,让她去找彩袖问。这样只用一盏茶,连钱都不用!”薛湛望着她不语。江蓠明白说过了,心虚:“我开个玩笑而已。”“都是可怜人,怎么好不给钱。”他说,“等秋月回来,你把我这钱袋给她吧。我看她宽和,穿也朴素,在这里大约过得不如意。”江蓠闻言慨叹:“太好,活在世上受人欺负,我娘就是这样。”又补充:“像你这样的另当别论,没人敢让你伤心,讨好你还来不及。”薛湛笑了笑,没说话。屋里静了一刻,他拿起桌上的瓷杯,在手中转了一圈,不知在想什么。过了半晌,终究还是抬眸直视她,低声:“有件事,之前你说想编书……”话未说完,门就开了。秋月踏屋里,抹去上汗:“一去就碰上彩袖了,她说顾娘葬在桑芦庵,地方还是她请风先生看的,没想到她也不是那么势利。”此时窗外“咚”地响起一声梆,正是一更天。苍穹漆黑,地面灯火通明,车轧过石板路,惊起几只归巢的夜鸟。桑芦庵在盛京城南,是全城四十多寺院庵堂里一座香火冷清的尼姑庵,坐车从白云居赶到这里,需走叁里地,过了南市东面的玉带桥就是。夜凉如,星光如霰,河畔的草地铺了层清霜。晚风得江蓠打了个嚏,裹披风举灯笼,隐约可看见前方禅房的廓,尼姑们睡得早,这个时辰都安寝了,院没有亮灯。等了一炷香,薛湛带来掘墓的人到齐了,共有八个,负责念经的是个鹤发童颜的老士,手执拂尘,腰悬玉剑,看起来仙风骨,也不知怎么被他从丹房里薅勾当。其余就是仵作和靖武侯府的便装侍卫,拖着大包小包的祭品、验尸,手握铁铲,还有人带着信鸽,形容十分练。薛湛同众人吩咐几句,向江蓠介绍:“这是我一个学生的叔公,在江东蟠龙观里修法,此前我向他请教过暗里的机关。”江蓠已是第二次听他提及学生的关系,频频:“当老师就是好,能认识这么多神仙。”而后也对老士恭恭敬敬地行礼。士看她一,“给这位夫人喜了。”“什么喜?”她大惊失意识摸上自己肚士没应,轻足尖,纵一跃飞院墙。江蓠被他说得战战兢兢,忽然想到月事刚走,松了气。……吓死她了。等楚青崖回来,一定赶他去书房睡。桑芦庵占着一个土坡,有六间禅房,半亩菜园,一片临河的竹林。因此供奉地藏王菩萨,竹林里葬着城中穷苦百姓的遗,都是些鳏寡孤独、女戏之属,尼姑们收几个丧葬钱,平日念经超度亡灵。老了竹林,拿着罗盘四看,拂尘指向最一座坟冢,“风不错,能旺孙。你们都来磕,待我念一段经文,了定灵法,就可掘墓开棺了。”人都说风好,看来彩袖对顾清商义。江蓠走近,和众人一起跪在带来的草席上叁叩首,心中默念“对不住”。那坟立着一块石碑,简单地刻着“顾氏之墓,元凤十六年叁月初九”,应是白云居故旧给她立的,楚青崖没有新立。说来也巧,磕完站起时,一阵风蓦然刮过,墨云翻卷,将天上星光遮住,竹林飒飒作响,好似有孤魂野鬼游其间,发号哭之音。江蓠浑都竖了起来,咬住嘴,不安地望向四周,薛湛知她害怕,将剑递去半截,轻声安:“你拿着它吧。”她撑着摇,“鬼魂又不怕剑。咱们不是盗墓的,是有求于她。我在帮我夫君查案,她作母亲的若在天有灵,会帮着我们。”饶是如此说,府卫几铲去时,她还是打了个寒颤。一回生二回熟,他们挖起土来格外迅速,不一会儿棺材就从土里现了。灯笼的幽光,镇魂钉被撬起,一陈腐的气味飘了来。“小侯爷,这钉以前被撬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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