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月长思·八(1/7)

    第二日的侠士终于清醒了些。他因残毒前覆着一条白绸,虽有好转却依然看不太清前的事,便意识用手,可就在此时,他发现原本攥在掌心的那块铜镜碎片消失了。

    侠士在惊慌之余到摸索着,伴随着吱呀一声屋门被推开,负责照顾他的谷弟走了来。虽然难以启齿,但侠士心总有一莫名的慌,咬了咬嘴忍不住求助

    “你有见过我的那块铜镜碎片吗?”

    救侠士那日这名弟就在侠士边,自是知侠士将那视若珍宝片刻不离,不免对它忽然的失踪表示不解:“会不会是你放到其他地方了?哎你在床上坐着别来,我先帮你在屋里找找看……”

    正榻摸索的侠士被拦住后只得听从他的安排,回了句“麻烦你了”便开始继续用双手四踅摸。明明、明明自己始终将它攥在手心中从未松开过,难有人在他昏睡期间潜到他边,还故意取走了碎片?他不敢细思,脑海中却不受控制地闪过一个熟悉的名字,惊得他在温的屋骤起一冷汗,一把抓住弟的手急切询问:

    “近日有没有外人来过?”

    弟自是不知昨夜杨逸飞的隐秘行踪,裴元也绝不提,便拍拍侠士的手背安他:“没有,谷本就极难,若真有外人,也必不会仅冲你而来。”

    侠士舒了气,依旧疑惑为何独少了这块碎片。正逢有人在门外呼唤弟,他放手中的盘向侠士告别:“我先去理谷中事务,饭我放在这里也方便你拿,总之你小心些!”而后匆匆离开。

    侠士应了,又呆愣了一阵,准备床时忽地听到屋外有几个年轻的女弟正兴奋地小声议论着什么。他视觉受阻,听觉倒是锐利,生了几分好奇凑过耳朵听了起来。

    “昨晚你有听到吗?好像就是在这里,有个年轻男在唱歌,唱得可好听了!”

    “我虽然没有,但我师兄听到了,他说不止歌声还有琴声,弹得比雨鸾还好听!”

    “你瞎说吧,还有能超过雨鸾琴技之人?说不定是你师兄唬你的……”

    “嘁,你不信算了。何况江湖之大,有那么多能人异士,等你我将来谷历练时,怕是会大开界!”

    “哎不和你争论,你有听到他唱的是什么吗?”

    “我听得不太真切,好像是‘心之忧矣,永啸’,应该是个?但是我想不起来这句是谁的诗了……”

    “嘻嘻,这是嵇康的诗!我要告状罚你抄书!”

    伴随着窗外你一言我一语的轻快对话,侠士却开始浑发冷不住地颤抖。难是他,他真的来过此?可他不是将康雪烛恶人谷……昆仑之地遥山远,他又怎么可能此时现在这里?若他真要追究起来,先前自己拒绝参加他的继任仪式,想必已经惹怒他了。更何况自己收了那封信和那枚铜镜,依旧未曾给丝毫回应……

    铜镜,又是铜镜!侠士心慌意榻时手脚发摔倒。侠士也不知为什么自己动了逃离的心思,也许就像上次自己将真实想法说漏嘴后落荒而逃一样。他只觉得窗外少女们的声音如刺骨冰刃割开他的咽,让他想叫声却一个字也说不……

    就在这时,侠士斜倾着几近倒的上半忽然被一双手扶住,而那人在帮他稳住躯后又迅速将手收回,默立在一旁一言不发地看向瞬间惊慌失措的侠士。

    “……”

    侠士仿佛罹患暴瘖之症,虚虚张无声无息,低避开那人站立的方向。他不愿,或者是不敢猜测对方究竟是何人,对方也不作声,二人就这般沉默地相了半炷香的时间,直到先前门的谷弟赶回来,看到屋突然现的陌生青年,颇不客气地了逐客令:

    “你是谁?不要在这里打扰我照顾病人,快快离开!”

    青年没有驳斥,又看了几背对着他的侠士,收回目光后快步离开了屋,留得侠士一个人抱膝蜷起坐在榻上。弟见侠士这副躲避的样,没忍住询问:“那人好生奇怪,盯着你也不说话,你可知他是谁?”

    侠士本想摇否认,可腔中涌起的酸涩痛楚得他轻轻噎了几声,空气中残留的熟悉气息也让他无法反抗真实的心,只得极为哀伤地

    除了他,还会是谁?

    自己与他相比,如同萤火之比皓月,可如今皓月却愿意为这一缕微弱萤火折腰。明月直,无心可猜。他的心意,侠士又怎会不明白?

    他是谁?

    他是现今歌门主,是青莲剑仙李白的徒,是九天天君周墨的——

    也是侠士的阿舟。

    我的阿舟。

    自杨逸飞离开后,侠士整个人混混沌沌,费力思考着怎样回复他。至于那块铜镜碎片,想必也是他发现后拿走的。拿走也好,侠士想着,就这样将二人间如丝如缕的意断掉,对他、对自己,应该都好……

    杨逸飞在屋外,侠士在屋,他们就这般以沉默互相僵持着,直至月上中梢。星月皎洁,明河在天,侠士透过前白绸隔着窗望向玉立的青年,哑声开

    “如今我双目已盲,再无用武之地。还请杨门主以门事务为重,莫要以我为念,早日……归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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