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七章舊事(1/3)

    “母亲？”谢景熙怔忡，记起自己最近忙于陈尚书的案，总是宿在大理寺，似乎是很久都没回过谢府了。谢夫人沉默地看他，片刻后才语气凉淡地问他到，“今天是什么日？”谢景熙被问得愣住，侧看了看旁的裴真。只见他掰着指算了半天，而后再看向谢景熙的时候，脸就变得不怎么好看起来。“今天是七月二十七……”裴真一顿，复又凑过去小声补充，“是曲江池的芙蕖宴来的……”谢景熙这才恍然想起，谢夫人，而自己之前确实答应过谢夫人，今日休沐要陪她去泛舟赏荷的。他当生几分赧然，只能上前一步扶住谢夫人，好声解释到，“儿确实是公务繁忙，把这事给忘了，还请母亲莫要生气。”谢夫人冷哼一声，不买账地回自己的胳膊，不满：“一年到人不着家就算了，答应了阿娘的事都能忘掉，有空在国监彻夜编书不说，休沐了都还不回府，非得要我亲自到大理寺才能见你是吗？”谢夫人越说越生气，若不是后婢女扶着，裴真都担心她会背过气去。“咳咳……”裴真忍不住来打圆场，可怜地：“夫人你快别说大人了，他方才坠，都……“坠？！”谢夫人一听，险些吓得倒气，倒是真忘了数落谢景熙。“裴真！”谢景熙蹙眉，给裴真一个冷颼颼的神，才转对谢夫人解释，“并非坠，裴侍卫夸张了。”“大夫看过了么？”谢夫人问。谢景熙笑着，“就是外伤，不碍事的，大夫连药都没开，只让静养。”谢夫人这才放心来，又问裴真到，“怎么摔的？”“一意外，不足……”“你给我闭嘴，”谢夫人打断谢景熙的话，调：“我问的是裴侍卫。”赶鸭上架的裴真张了张嘴，实在不知怎么撒谎，只好一五一十地将谢景熙受伤的事全说了。“什么……”谢夫人听得一脸愕然，难以置信地看向谢景熙问：“你……击鞠？”“对，大人击鞠可厉害了！”裴真接话，“卑职算是大开界，哈哈！哈……”一席话落，周遭却是异常地安静。饶是迟钝如裴真，也察觉气氛的怪异，脸上的笑一时也只能僵在那里。谢夫人沉默地注视着谢景熙，什么都没说，半晌才沉着声音了句，“你跟我来。”不知怎么又了篓的裴真，跟着两人转了个圈，懨懨地目送两人走远了。两人去了谢景熙平日里歇息的后堂，屋门推开，谢夫人便屏退了左右。谢景熙自觉叩上门扉，室的光线暗来。一直静默坐着的谢夫人转，看着前那个已然的影，脑海中浮现的却是许多年前，那个被谢国公从受降城救、满血污的孱弱少年。心里泛起一苦涩，像翳落了满室。她开唤了一声“顾淮”。对面持着杯盏的手一顿，谢景熙笑着，将茶盏递到了谢老夫人跟前。茶气氤氳在眉间，连带着心里都起了一片雾气。“你老实跟阿娘说。”谢老夫人将茶盏放在侧，顺势捉住了谢景熙的手，问到，“那个什么刺史和陈之仲的案，是不是跟你……跟当年镇北王夫妇的死有关？”谢景熙恍惚了一瞬，似是落什么渺远的回忆，半晌才缓慢地移开了视线，淡声回她到，“母亲误会了，查案缉凶，本就是大理寺职责所在。”“是么？”谢夫人反问，表冷肃：“既然如此，那你告诉我，四年前赵竖那个已经成埃落定的案，你为什么还在暗中纠查？”谢景熙怔忡抬，沉黑的眸里几分难见的讶然。为刑一名郎中，赵竖当年发现丰州刺史魏梁贪墨，曾陈表上书沉傅。可奇怪的是，这份陈表呈上去不久，赵竖就被礼以科举舞弊的罪名狱，最后落得个放途中染疾暴毙的场。要知礼一直都是王瑀的势力，而谢景熙暗中调查得知，魏梁与陈之仲曾经同在受降城为官，同僚关係匪浅。他不知这中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会让王瑀放弃这样一个扳倒陈之仲，招安刑的机会。之后，赵竖所举报的魏梁贪墨案，便就如此不了了之，再无文。谢夫人对他的反应视而不见，只继续：“一个赵竖、一个陈之仲、还有丰州刺史魏梁……这些凡是和受降城沾上关係的，怎么都……”谢夫人越说越心惊，最后只能叹气，草草地收了尾。手中的茶汽氤氳，像从千层封印里破土的记忆。握着杯盏的手背绷起青，谢景熙想起时年不过十四的自己。八百里军报加急，他分明看见先帝御笔亲书的是——“援兵既，复守十日。”十日。可是十日复十日，受降城被困，城外刀光剑戟，城断断粮……没有来。那圣旨之上所谓的援兵，一个都没有来。“顾淮……”谢夫人神黯然，也跟着生一丝酸楚，“要是早知你当初京，是为了查这件事，阿娘一定不会让你来。当年突厥南犯，阿娘已经没了个儿，不想你再……”“顾淮决心已定，母亲不必再劝。”谢景熙打断谢夫人的话，语气决绝。见他态度，谢夫人不好再说什么，可想起方才裴真提到的击鞠，心里到底是狐疑。她将人从到脚地扫了一遍，问到，“裴侍卫说，你受伤是为了救昭平郡主？”谢景熙“嗯”了一声，神淡然。谢夫人瞧不破绽，只问：“所以当初你应了沉家的婚事，就是想以此接近沉傅？”见他没有否认，谢夫人反倒来了气，将手上的杯盏往案上一搁，慍：“既然如此，如今沉僕故、丧期也过了，沉家对你已无价值，你又为何不向皇上退亲？”心一滞，谢景熙不知怎么的，就想起方才后舍的一片斑驳里，那个向来骄纵任的姑娘，若无其事地说起自己从小经歷刺杀暗算，九死一生的模样。而同样的脸又和记忆里，那个面对灯树倾覆，却不惧不退、悍然挡在他前面的人影重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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