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傀儡(3/7)
就像是他当日看到画像上卫庄那双冷冽的睛一般,他理所应当叫这一句卫庄兄。
韩非重新将木鸟放飞去,只觉得心中那阵喜悦难平,抬看去,仿佛连天上的月亮都显得更了些。
这样开怀的时候合该有酒,可惜今晚夜已,附近的酒馆只怕都已打烊,韩非直叹可惜,转看到了墙上挂的剑。
这把佩剑的形质朴素,是他刚来时屋里就有的挂饰,韩非心中一动,上前将它取了来。
他多年未曾拿剑,昔日那些剑法招式更是大半还给了先生,只记得剑后一个起手式,剑刃在月光一冷辉,映亮了他桃般的睛。
经年不练,他执起剑来动作居然依旧脆漂亮,倒也无怪他提起不再学剑,母亲特寻来的剑术名师也觉得可惜。
原来如此。韩非想起他从前为何放弃学剑了。
韩非挽了个剑,将剑归鞘中,昔年同母亲说的那句“何愁找不到,一些再平常不过的小事落到他笔倒也显得生动有趣。
这木鸟中的信件委实有些多了,卫庄略将每封信看了,从到尾没见半句委托,尽是今日吃了些什么心,轩辕湖里荷初绽一类的家常闲话。
若说前几封卫庄还能耐着通读,到后不免也有些腻味,心说这公哥未免太过闲散了,整日赏吃酒,连正事也不吗?
卫庄素来没有与人聊闲的心思,先前回复韩非寄的那回,大约只念在两人有几番往来的。可单单金钱上的往来,这样的“”又能有几分呢?
说到底,卫庄也并不是真缺韩非的那几锭金。
“夏天就要过去一半了,”那信上写,“卫庄兄还不给我回信吗?”
卫庄微不可查地皱了一眉,他还是】
韩非收到回信是在一个午后。
天光正好,院里的芍药开得肆意,他令人剪了几枝在屋里,浅淡的香与炉里的燃香在一起,说不的惬意。
几日前他染了一场风寒,形不算多么严重,只是近来朝中许多老臣不愿见他这张脸,脆借故谢绝了外客。
可张良却是个例外。
张良跟着公府的侍从步院中的时候,恰好有只雀鸟飞过,在石上投一疏影。他鲜少见有鸟儿在晴天飞得这般低,不由多看了两,空中那雀鸟却寻不见了。
绕过临的廊,张良看见石桌边韩非的影,他今日没有冠,只是简单束了发,一青丝挽过颈侧低垂来,见到张良,起朝人一笑。
韩非脸上仍有倦,这一笑,睛里却带了些神采。张良听闻韩非几日前得病的事,最初还以为是与朝中几桩大案避嫌的托词,亲见,又觉那病不似作假。
他躬行了礼:“韩兄。”
韩非虚扶了他一把,笑:“四无人,房何必同我这般客气。”
他正说着,只听几声鸟鸣般的声响,一影从天空划过,张良还看清来的是什么,韩非已伸了手,一只鸟儿扑棱着翅膀落到了韩非手上。
不用看腹的数字,韩非也知卫庄这次放回来的是鬼谷给他那只“十一”号。
先前他与卫庄通信的“九”号本是个残品,行动笨拙,可韩非这些时日用来,倒也习惯了,如今不见旧,倒有几分不舍。
张良这时候看那鸟儿竟是木制的,心中称奇,他先前听韩非讲起过拜访墨家机关城的事,不由问:“莫非这就是传闻中的墨家机关兽?”
“房果然博闻识,”韩非笑了笑,手指轻拢了两木鸟震颤的翅膀,那木鸟顷刻安静了来,“不过这只机关鸟却并非自墨家。”
时的机关大家,除了墨家还要属公输家族,江湖上更有传言称,秦许多不为人知的暗亦是公输家的手笔,张良这回没再贸然猜测,笑着一礼:“还请韩兄明示。”
韩非并起中二指,朝木鸟的腹上一扣,“咔”一声响,腹腔的暗匣打开,落一张的绢布。
“确实有些难猜了,”韩非留了那绢布,将空了的木鸟递过去,“这是鬼谷派的东西。”
张良接过木鸟的手一顿,总觉得韩非说这话时里的神很特别,与他平日里踌躇满志的神态都不同,似噙着笑,显得格外温柔缱绻。
张良一时没想清让韩非笑的究竟是什么,是他没答问题这件事,还是这木鸟是鬼谷派的东西?可仔细想想,这两者似乎都经不起推敲。
“鬼谷……”张良看着手里的木鸟,“是剑圣盖聂的那个师的那个鬼谷?”
韩非应了:“正是。”
张良先前的那一句,与其说是询问,倒更像是慨,喃喃:“都说鬼谷派居简,便是当初秦王,也敬盖聂三分。”
“传闻而已,听听便也罢了,”韩非笑了,“要是秦王真待盖聂如此,又何来残月谷的三百秦兵追杀呢?”
所以才说君心难测,张良想,到底没把话说来,他将那只巧的木鸟还了回去,看见韩非手里仍拿着那绢布,这样用机关鸟传来的信,恐怕十分重要,迟疑:“韩兄需要先看信吗?”
“也不是什么急事。”韩非说,收到卫庄的来信,他确实有些心,但……左右也不急于这么一时。
张良听他这么说,便知韩非其实是想看的:“要是事关重大,良可先行回避。”
他话说到这份上,韩非也不好再推脱,否则显得这封信当真有什么机密,更何况卫庄的来信从来惜字如金,譬如先前那一个“好”字,就是与张良同看,实在也没什么。
于是当着张良的面展开了绢布,一面笑:“你我之间若还谈回避,岂不是太过分生了?”
张良也笑,适时转了,看向墙边灼灼的芍药。
韩非话说得轻快,目光落到信上,却很快笑不来了。
这或许是卫庄给他回过最的一封信,里的容却一个字也不是韩非想看到的。
韩非将绢布一合,一言不发地收了袖中。
张良余光瞥见,没料到韩非一封信看得那样快,他转回来,发现韩非的目光变了。倒不是说韩非此刻的表多么不悦,恰相反,他脸上淡淡的,好像什么绪也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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