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月倚孤城 (四)(3/3)

    她侧目,看向庚,笑了笑。庚,她是我母亲,我不能亲自动手。说着,她指指蜷缩在地上的女人,又。为我担腰斩的罪,你敢吗?

    庚面微红,痴态地笑着,上前佩刀。

    鸾和女帝见他刀,发悚然。她挣了,想支起避开步步的刀尖,可她四肢全被铁链所锢,任凭如何挣扎,都逃不开这方寸之地。

    冰凉的刀刃到脖颈,女人只觉浑血全冷了,两耳嗡嗡。她歇斯底里地尖叫一声,骂:陆重霜!你杀母杀姊,你不得好死!我当年就该直接掐死你!掐死你这个贱

    是啊,你当年就该掐死我。陆重霜轻轻答。

    庚听着鸾和女帝的咒骂,手上使劲,血一沿着恼火地刀刃来。他不愿给她痛快,刀游离在她的气,一推一拉,刀刀见血,刀刀不愿给个痛快。

    女人枯槁的双手胡抓着被褥,不依不饶地尖叫着,浑浊的泪开了被褥上的血迹,很快,撕心裂肺的惨叫转为呢喃。

    皇位,皇位被他提上皇位这么些年,没一日活得痛快,朝野上,谁不挤兑我,谁不咒骂我,谁又打心里敬重过我!我是大楚的女帝?哈哈哈哈哈哈濒死的叫喊,游丝似的飘着。陆重霜,现在到你了,陆重霜,到你受折磨了,哈哈哈哈哈哈。

    陆重霜不动如山。

    在幼时幻想如今的画面,总是很开心,觉着成了女帝,便能将那些无故憎恨自己的虫豸踩在脚底,是生是死,只需自己一瞬的心意。

    可她看着前的女人四肢扭曲着,肌肤上绽开朵朵血,不觉痛快,亦无惊恐。

    霜儿,我怕你后悔。那个梦里的声音冷不然浮在脑海。

    后悔?后悔什么?她需要她死,那她就得死,有什么好后悔的?陆重霜一字一句想。

    殿太闷,晨时太医施针压制住的那心悸再度爬上。

    她觉得后背在冒汗,是凉嗖嗖的冷汗,汗带着侵肌骨的香料,密密渗,如此华贵的沉香木与龙涎香,焚尽后,沾了那帘幕后徐徐飘的血腥味儿,有渗人且糜烂的异香。

    陆重霜不由掩咳嗽。随着上涌的气儿,嗓好像咳了什么甜腥且粘稠的污秽。

    她摊开手,望去,仿佛瞧见粘稠而腥气的血正沿着指淌,血淋淋。再眨,又没了,底的分明是一只净净的手。

    雷声、雨声,在云端轰隆隆炸裂。

    陆重霜素白的脸低俯,淡淡了句:别玩了,快些。

    庚得令,迟钝的刀忽得轻盈起来,斜斜一,温的鲜血飞溅优雅的弧度,洒在地。

    他呼急促了些,收起刀,急切地朝陆重霜举起双手,狗叼来猎献与主人般,将手心的血迹展现给她看,摇着尾,好似在说主人主人主人,快来看啊,是不是很乖?是不是让您开心了!

    收拾净,不要留任何痕迹。陆重霜。去洛的车即刻启程让陆怜清先有些希望吧,从希望到绝望。那样,她才会真正畏惧我。

    是。庚声调的。

    陆重霜又看了自己的手,很净,凑到鼻尖嗅了,是有血味儿。

    你说夏鸢她是不是隐约算到我会走这一步,才匆忙离京,把萧家、陆怜清、去洛的车队、巫蛊案,统统撂到我手上。她轻笑,自言自语着。若真是,那我可欠她一个人

    庚并未听清她的低喃,柔声唤了句:主人。

    陆重霜回过神,目光缱绻:没什么,你得很好。

    语落,她最后看了一死去的女人,也不回地走偏殿。

    翌日一早,旨意。一是圣人凤欠安,故罢朝十日,期间,百官照常行事。二是吴王陆怜清孝心可嘉,特许其陪同先帝前往洛

    也在这几日,文德帝君依照圣人的意思,懿旨,派车低调地将突厥王顾鸿云迎墙之中,并赐予封号,史称云公

    据《昭明拾要》记载,凤泽帝以勤政著称,事必躬亲、宵衣旰,在位三十余年,仅罢朝两次。

    一次在鸾和二十年。

    女帝初登皇位,年号尚未更改,于家谋逆狱,后巫蛊之祸,朝堂人心惶惶,边关虎视眈眈。国库空虚,百废待兴,民动如烟,何其也。

    帝,积劳成疾,罢朝十日,旨曰,若有事,传诸宰相。

    另一次在昭明八年。

    侍中令沈氏病故,尚书令夏氏放边陲,文德帝君自绝丝,一朝遁仙门。后太女九执有罪,废为庶人。雕阑犹在,朱颜已改,举目四望,空空无人。

    帝,旧疾复发,罢朝十日,旨曰,有急报,

    她这一生,只短暂地歇息过二十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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