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市(1/1)

    端平二十五年，皇后齐月尤终究积重难返，于谢青旬尚未满两周岁时便溘然逝，谥曰明惠。

    皇后去的前几日，虽也是重病缠的模样，却并未显药石罔效的迹象，谢青匀抱着小阿旬去看她时，她还能笑一笑与他们说两刻钟的话，此番崩逝，中丧仪一事尚未齐备，谢青匀一面命礼筹办明惠皇后大葬，一面着人盯把自己关在椒房殿不吃不睡的皇帝，一面理政务，一面还要心小阿旬的起居，着实分乏术。

    这一日谢青匀于宣室殿与群臣议事毕，便觉得有些昏脑涨，勉力走至桌前饮了杯冷而酽的茶，又愈觉不适。恰此时菱枝慌不择路地奔将来，谢青匀从未见过这位和善敦厚的掌事姑姑这般失态，心知不好，立时上前问：“是不是阿旬怎么了？！”

    菱枝惶然：“是陛……陛带小殿去了！”

    闻言，谢青匀如遭雷殛，狠狠一晃，接着便疾步往外掠去，纪予回守在殿外，见此形亦顾不得问，接过菱枝递来的伞与大氅便跟上谢青匀。

    却说此时外，谢敬严怀里抱着小阿旬穿梭在仅有寥寥几人的坊市间，小阿旬裹着带兜帽的小白狐裘，看着的，可此刻在冬日里，路上又着雨，丝丝缕缕直往骨里钻，他有些不舒服，又往谢敬严怀里缩了缩，恹恹问：“爹爹，去哪？”

    却原来椒房殿厩中一直养着皇后年轻时最的一匹大宛，不久前谢敬严突然夺了冲东，赵嬷嬷与菱枝尚未来得及反应，他已一把抱起摇篮里的小阿旬便要往外走，他毕竟曾是沙场上以一当百、威震南北的猛将，虽则心智不全，可戎半生的悍勇仍在，人与黄门自不必说，便是门守卫也非他一合之敌，起落之间已两人一骑飞驰了城。谢敬严将小心地拴在护城河边的垂柳树上，又带着小阿旬闪了西市。

    听小阿旬问他，谢敬严盯着路两侧林立的铺，直愣愣答：“找月”，他又看了看小阿旬，：“阿旬，我们去……找你娘亲。”

    小婴儿还不懂什么是死亡，谢敬严是个傻，也不懂。他只知两天没有看到月，从前如此都是她偷偷跑来西市玩了，但她很少带上他，也不许他跟着，偶尔来久了，才会给他带些小玩意儿。

    谢敬严已经三天没有见到她了，实在想抱抱她，他知她佷喜小阿旬，她抱小阿旬的时候比抱他更开心，谢敬严便想着带上小阿旬一起来找她。

    明惠皇后仁德，早早便吩咐去，即便她故，也不必禁了坊市的营生，只是大承百姓敬慕皇后，不愿在她新丧时有所喧闹，故而西市的铺大都闭门谢客。谢敬严沿路走来，发现齐月尤常去的胭脂铺、成衣铺甚至赌坊都已打烊，他心中愈发不安，直至瞧见此路尽一幢致华丽的二层小楼，门前悬着几盏暧昧的桃红灯笼。

    ——正是齐月尤生前很光顾的小倌馆，名叫宴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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