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6/6)

    尚书府中,季端正在采梅上的雪,拿洁净密实的玉刷聚成一小丘,再扫到青釉弦纹小瓮里。

    叶翊白饮细,钟白碧垂枝梅上的雪泡的茶,可这样冰寒的冬夜,季端却反常地未着大氅,发束在金冠里,着一青的窄袖骑装,倒似个要远征的将领。

    腊月廿九,叶翊白品着御茶房献上的武夷岩茶,赞许地颔首:这新雪倒是不错,封好了明年夏日取来,又是另一番滋味。

    那小事得了赏,欣喜万分地谢恩而去,心中却打鼓,这季尚书不亲自给殿煮茶,却冒雪把整整一瓮送到同僚蒋少卿的府上,再由蒋少卿辗转递到御茶坊来,莫不是只为卖个微不足的人

    铸贰将一布帛呈与叶翊白,后者略作浏览,便命铸贰拿去焚了,而后若无其事地继续描着手中的湘妃竹骨洒金扇面。

    崔昼在一旁给他磨墨,便问:何事?

    叶翊白拿笔勾勒几,淡淡:昨夜季端回府路上被王、谢、卢家的人联合捆了,王劲霖请孤初一相府一叙。

    崔昼手中动作一顿,又继续磨着,握着墨锭的力却愈发:那殿的打算是?

    叶翊白瞧着扇面上季端留的那一半端端正正的馆阁,与另一半自己不拘一格的疾风狂草,罕见地勾了勾

    叙话倒不必,可若行救人,三家了数百位手,只为这一个季端,这样看得起他,孤若要他们白费力气,只会彻底怒世家其实于孤而言,这是个百年难遇的良机。

    除夕夜。

    相府暗室,季端被吊在半空,地上血痕有几个时辰前涸成殷红的,有新滴落的,错纵横几乎惨不忍睹。

    王劲霖一朱紫官服,气势凛然地端坐在太师椅上,手中还捧着盏血燕羹,前场景竟丝毫未教这位相爷咽。

    他淡笑:怎么,季尚书还是不肯将太密折的容告知本官吗?

    季端额发透,有几绺将左遮了大半,瞧着平白生了几分戾气,闻言冷笑:相爷问谁不好,怎么偏来问我这条对殿忠心耿耿的狗呢?

    王劲霖命人将季端放来,一脚踹在他腰腹,季端搐数,却是一声不吭。

    王劲霖尚不解气,正再往他上招呼,手心腹却来报说崔侍郎在外,王劲霖无法,只得命人看好了季端,自往前院去。

    季端隔着衣衫珍而重之地护着怀中紫玉佩,他很想再拿来看一看,可双手鲜血淋漓,他又舍不得脏了那紫玉。

    他阖回忆着从叶翊白上抢来的那个吻,底微红,好似即将落泪。

    一秒,季端咬破了藏在中的毒

    暗室屋窥伺的铸柒见此,趁夜飘然而去。

    吏尚书季端惨死于相府的讯息传遍京城上,街巷尾言纷纷,太叶翊白痛失良臣,命礼侍郎崔昼接替尚书位,彻查王、谢、卢三家,牵扯无数暗地里的私事,奏章写了整整十七本。

    太雷霆之怒直指三大世家,诸多重臣狱,朝野动,唯崔家置事外,而寒门有识之士多蒙擢,纷纷平步青云。

    此次大澧朝堂彻底洗牌经历了不过三个月,上巳节当日,太传旨追封季端为永烈侯,极尽哀荣,人人皆厚谊,这对明君忠臣一时传为佳话。

    东,崔昼一边一地往撕着季端贴上去的窗,一边:永烈侯这个封号倒是不错。

    叶翊白瞧着那窗的最后一角被崔昼剥落,忽地问:你便不怕自己是一个季端?

    崔昼一笑,拿的布巾拭了拭手指,上前将叶翊白拥怀里,仿若叹息般:臣会尽力让自己成为最后一个,殿

    次年冬,帝千秋万岁,太登基,改元端既。

    冥河的漆黑如墨,并不淌。

    河底诡草遍生倒刺,缠着季端肢,令他双重铅,每前行一步都艰难无比,可他依然在这望不见尽的冥河中跋涉,不曾有片刻停歇。

    后是无数魂灵,却都只求转世,没有一个往冥河中来,没有一个,选择回溯前生。

    也有留恋曾经的,可冥河太黑太,一踏来便连时间都停滞于此,须得不见日升月落,不闻风雨落,浑压抑着走上不知多久何况那诡草刮人肌骨,教人一见便要萌生退意。

    所以九世以来,冥河中从来只有季端一人,循环往复,从未犹疑。

    只要渡到彼岸,就能再与叶翊白相见,季端想,有什么好举棋不定的呢?

    在孤魂凄厉的号哭声中,季端仿似又过了一生,可剩的路依旧漫而静默,那块紫玉佩不得间,所以第十世,他得再问叶翊白讨要一次。

    睁时,间是红鬃上的金鞍,耳畔传来百姓的歌。

    又是一年传胪毕。

    (正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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