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辜负香衾(1/2)

    这年的元日,了雪,雪直落到夜半。次日聂安从母亲和继父家回到裴宅时,院中雪已逾一拃,随便一踩,脚踝就要陷雪里。

    仆婢不会散漫到连路上的积雪都不清扫。这该是由于主人的吩咐。

    散漫的主人正在西园厅。他找了过去,见裴慎伏在窗,胳膊搭到窗外,指间夹着一条冰挂,在础台上的雪里随手划来划去。听见他踏雪而来的脚步声,稍微抬了,说:“回来啦。好久不见。”

    他站在窗,疑惑地看着裴慎。

    裴慎笑起来:“虽然只三天,可中间隔了一个年啊。”

    聂安反应过来,向裴慎拜贺新年。裴慎答:“不用拜!——你也过年好。来吗?”

    裴慎扔掉冰挂,伸手去,意思是邀请他翻窗。聂安从命握住那只手,去,松开手后问:“关窗么?”

    “你冷吗?——那就不关了。外边空气新鲜。”

    聂安确实不觉得冷,但裴慎的手已经凉透了。他提醒:“你是不是需要加件衣服?”

    “好吧好吧。”裴慎把落到座位上的大氅拽到了上,活动了肩膀,“坐。你带的什么东西?”

    裴慎问来,聂安顿时松了气,将木盒放在窗台上:“家母让我给将军带了一盒饼。”

    “啊?谢谢?”裴慎问,“能吃吗?”

    “是家母的,别人都说好吃。”

    “甜的咸的?”裴慎边说边开了盒盖,取一个细看。这饼巧,表面有纹,每个不比馄饨大多少。

    “都有。”聂安辨认纹,说,“这个是胡桃瓤的。着吃更好吃。”

    “嗯,晚上可以蒸了吃。”裴慎将饼放回去,扣上盒盖推在一边。

    聂娘听闻他近日担任将军的警卫,给他预备了伴手礼,因为想来将军府上不会缺东西,所以只是自家的别致吃,又叮嘱他送去时机灵,不能“这是礼,请你收”。

    固然裴将军功绩足以青史留名,在聂娘那里却只是面目模糊无名氏。聂安也没多讲裴慎的事迹作风,任母亲以为他这次职位调动是为了刷资历,还嘱咐他在上级面前好好表现。

    聂安在对面的胡椅上坐,脚有雪化开,过阵才被炉火的气蒸。他没能坐多久,很快就听到通报:有客到访。

    裴慎自己很少客,必不可免的拜年也只是遣人投刺飞帖,但他这些年来的属为数不少,逢年过节,总要到他这里走个过场。旧日偏裨如今已经冠盖相望,见了他还是拜倒去,却因为今时家中不同往日军中,裴慎不好安坐受礼,非得作势拉一拉,于是两都一番折腾。

    裴慎自从解职归家,几乎绝不言政局兵事,与客人见面,便不剩什么谈资。客话讲一圈,对方也就识趣告辞。

    裴慎目送客人踩着雪地离去,回对聂安说:“我最近观察到,如果屋里足够冷,来人就坐不住,能省彼此不少时间。”

    他说着往椅背里用力一靠,聂安问:“你背上的伤——”

    “没事了,”裴慎说,“这都多久了,早该好利落了。”

    这座厅平常极少动用,没怎么经营过,打通的三间厅只有素墙环绕几件木,显得特别空旷。今日外天清风肃,茫茫雪光反来,堪称虚室生白。裴慎闭目靠在椅中,那雪光也映照在了他脸上。

    不过他也没能闭目养神多久,就又该打起神应对一个旧识了。

    裴慎不谈论正事,却终究有客人提及朝堂。近期朝堂焦是西南的边境争端,皇帝在军中提重用起来的几位后起之秀都倾向动兵,而且对虞朝和苏毗中间羌族落的骑墙行为颇不满,很想杀儆猴一。目前皇帝属意派一名亲信前去巡边,实地视察后再定夺。安排已经定得差不多,大约开就要发。

    “羽林军的辛楚材吗?”裴慎从窗边转过脸,挑起一边的眉,重复了遍人选名字,却未加以评论,最后,“希望都顺利。”

    终于应付完这些,院里积雪也泥泞不堪,时间已经夜。裴慎难得显两分倦意,叫厨房把晚饭就开在厅里。没等到正餐上来,先匆忙喝了盅,又夹起一个聂安带来的小馅饼。

    聂安注意看他表,果不其然,馅饼后,裴慎面容舒展了开来,睛也亮了。

    “真的好吃。”他兴地说,“你也吃。”

    “给你带的。”

    “那我请你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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