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底言(1/3)

    至正十七年的除夕,孟开平是在背上冒着凛冽风雪度过的。

    前几日他还许诺师杭,要陪着她过个太平新年,就当是补偿她前一年遭受的苦。一岁除过,往后都是安安稳稳的好日。可叹他终究不由己。

    这一路,只他与云将军为首,袁复为从,另有十来名亲卫护送。看上去,轻装简行得都有些过了,任谁也料想不到这毫不起的一队人里有徽州的一路之并一府之

    白日里别了师杭,孟开平什么行李也未收拾,只来得及着人牵了泥炭来,又取了件要放好,翻便飞驰了城。云的来意他再清楚不过,这是平章给他递的梯,意在教他速返应天请罪认罚。罚归罚矣,只不过不在明面上罢了。平章不会对外声张驳斥他,可于他而言,“负荆请罪”的模样还是要来的。

    这一路难走。越向北去,落雪越密,寒意越背上无遮无挡,寒风迎面刮来,刺得人痛难睁,颊上的更如冻实了一般难挨。饶是他们尝惯了急行军的滋味,一时也有些消受不了。冬日天黑得早,为了不耽误行程,孟开平又令众人在夜间多行了半个时辰。撑到驿站时,一行人浑都麻木僵至极,几乎失了知觉,勉

    “廷徽。”云将与驿中人,旋即跺了跺脚清理上的落雪,招呼:“铁盔冷得结实,先别忙着屋,免得被气给冲了。今个儿好歹是除夕,咱们打一壶好酒去,小酌几盅也算应个景。”

    话音甫落,孟开平也揭了罩面。罩面外侧结了厚厚一层冰霜,男人貂鼠毡帽并护面铁盔,腰佩剑,一切穿都被连日大雪给浸了个透,又似镀上了一片亮银般耀目。恰逢年关,就连这偏远荒凉的驿站都挂上了红绸并红灯笼庆贺,洋溢着喜气洋洋的氛围。摇曳的烛火被收拢在红喜纸中,悬在晶莹雪片间,竟映照意。男人与他的黑并肩而立,一肃杀之气,却偏偏被这红彤彤、的光影冲淡了几分冷,多了些萧瑟落寞。

    “嗯。”孟开平微微颔首,也将泥炭安置棚。两人一前一后朝驿站旁的小酒坊行去,孟开平又提醒:“只一壶,明早还要赶路,若醉了多半要误事。”

    云也应了。可天已晚,酒旗虽仍飘飘立着,酒坊的大门却阖上了。两人转了转,发现透过门依稀还能瞧见屋的光亮,细听还能听见断断续续的嬉闹声传来,估摸着店家是在的。于是,叩了半晌门后,里间终于传来细碎的脚步声,并一声不耐的逐客令。

    “打烊了!谁家不过年啊?且上别买去!”是个老的声音,似是喝得醉醺醺,估计正吃着年夜饭呢。

    云犹疑住了,不知是否该继续叩门。孟开平却径直向前一步,毫不客气地又大力拍了两

    这,老彻底火了。他将门拴了,“呼啦”一声将门打开,吵嚷:“都说了打烊了,还瞎敲什么?!”

    “老人家,我们兄弟二人途径此驿,明日一早便走了。”孟开平尽量和善轻声:“叨扰您,给我们打一壶酒,方便我们过个年罢。”

    老顺着声音仰一看,只见两个魁梧大的汉立在自家门前,黑影沉沉压来,凶神恶煞跟门神似的。再细看这二人周遭,重甲加,刀剑皆备,一瞧便是从军中来的。顷刻间,他心中的火气便了大半,暗暗叫苦不迭,只怨自己火气太大匆匆忙忙便开了门。再想关门,怕是不能够了。

    “阿爷?”

    这时,里间又传来一声呼唤,由远及近,脚步渐近。老本来不及阻拦,她面,竟是个极年轻标志的姑娘。

    “什么事了?”正询着,姑娘抬起往门外瞧去,霎时也被孟开平二人吓了一大。不过惊吓之后,她还是尽力护在爷爷前,壮着胆:“……二、二位客官,有、有何贵?”

    孟开平见状不由叹了气,现他总算明白师杭为何总怕他穿着甲胄了,似乎他看上去真不像什么好东西。没办法,他只得卸了腰间佩剑到了云怀里,又单手摘铁盔与毡帽,一双漆似的黑眸和英的面庞来,更加轻声:“没什么贵,只想劳烦姑娘给我们打壶酒来。便是没酒可卖,倘若能将你阿爷正喝的匀些给我们便激不尽了。”

    说罢,他将手中拎着的酒壶递给她,旋即又从怀中掏一锭银来,也不看是多少,便随意抛给那老:“老爷,讨你些酒喝,可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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