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节(3/6)

    玉宝走来，赵晓苹还等在门，迎上说，工作哪能？主任同意了？玉宝摇摇，主任讲要先来后到，让回家候消息。

    俩人并排往同福里走，赵晓苹说，多数没消息了。玉宝说，为啥。赵晓苹说，主任是王双飞的大妈妈。王双飞的跛脚是玉凤害的。玉宝说，瞎三话四，明明是王双飞偷不成蚀把米，罪有应得，跟玉凤搭啥尬。

    赵晓苹说，话是这样讲没错，但主任心里就是恨上了。我讲把玉宝听，不是挑拨离间，是想让玉宝也好别个打算，不要在一棵树上吊死。玉宝说，晓得了。

    经过老虎灶，阿桂嫂正巧来，迎面遇到玉宝和赵晓苹，从篮里抓一把猪油生糖，分给俩人。赵晓苹嘴上讲不要不要，却攥牢在手心里。玉宝也怀着复杂心接了。

    俩人继续往堂里走，赵晓苹数数手心里的糖，有五颗，问玉宝有几颗，玉宝说，四颗。赵晓苹说，我多一颗。剥了颗糖吃，摊平糖纸看看说，果然是在元利买的，上海滩最好吃的猪油生糖。玉宝也吃了颗，满香，妙不可言。

    玉宝说，价钿不便宜吧。赵晓苹说，肯定，不是随便啥人吃得起。等我领工资了，一定要去元利，专门去河南路广东路那家，货最齐全，我要买猪油生糖、老婆饼、冬瓜条、特片，还有杏仁饼来吃。玉宝噗嗤笑了说，当心赵阿姨请侬吃生活。赵晓苹说，我就讲讲，过过嘴瘾，啥人舍得买呢。玉宝看到阿桂嫂穿的连衣裙么，浅蓝，前绣着一片孔雀羽，外国货，上海买勿到。玉宝不语。

    赵晓苹轻轻说，我也想嫁海员了。有吃有穿还可以带回来洋货。玉宝说，可惜年在海上飘、不沾家，要忍受分离之苦。赵晓苹说，这算啥，反倒自由了。

    夜饭

    玉宝走灶披间，玉凤把红烧河鲫鱼装盘，又铲两锅底酱浇淋，玉宝接过端着上楼，房间摆上饭桌，已经摆了盘清炒红米苋，一大碗血细粉汤，一碟早上吃的红腐，还余一块半，半块有些烂糟，不晓啥人筷戳的。

    小桃咚咚咚阁楼，薛金说，轻轻，楼板灰汤里，好吃哇。小桃吐吐，和玉宝去面盆汰净手，再围着饭桌各自坐好。黄胜利车，不回来，玉凤给每个人盛饭，除小桃外，其他的碗底，是玉宝从新疆带回的洋山芋，切成一块块煮熟，表面覆薄薄一层白米。薛金看看河鲫鱼，摇说，不格算，肚里全是籽，压重。玉凤说，鱼籽吃不啦。薛金说，不吃，一泥腥气。我要吃划。玉凤说，划刺多，卡咙。薛金说，玉凤不懂，划是活，最好吃。玉凤说，随便侬。拗断鱼尾一截，摆到薛金碗里。

    玉凤说，我喜吃鱼。拗断摆碗里。玉凤说，玉宝自己挟，勿要客气。玉宝笑笑，拿调羹舀了鱼籽和鱼泡到碗里，玉凤说，吃鱼呀。玉宝说，不用。玉凤挑了块鱼肚档，蘸蘸酱，给小桃说，多吃饭少吃菜。

    薛金说，这洋山芋好吃，面，还有甜味。玉宝说，新疆沙壤土、日照。玉凤咬了，着嘴。小桃看了馋，也要吃洋山芋，玉宝挟了块到小桃碗里，小桃吃完还要，玉凤说，生来穷命，再好吃，哪有白米饭好吃。玉宝原要再挟给小桃，听到这句话，收回手，抿嘴不语。

    薛金问，哪里来的血。玉凤说，李伯伯送的、今天杀吃。薛金说，阿弥陀佛，终于。早好杀特，到屙石灰屎，一踩一脚底，泥心吧啦。玉凤笑说，是呀，烦死。薛金说，此刻来一客大壶的生煎馒，和鸭血汤是绝。手拿调羹舀了块血和汤，吃嘴里说，胡椒粉呢。玉凤恍然说，慌里慌张，忙忘记，我去拿胡椒粉罐。起楼去灶披间。

    薛金扒拉两红米苋，皱眉说，又忘记摆蒜。挟起一嘴里嚼嚼，吐来。满脸怨气。

    玉凤往汤里洒胡椒粉，再用汤勺划划，尝过后说，好了。小桃吃饭快，碗一搁，抹把嘴，讲句外婆小姨慢吃，上阁楼写作业去。玉宝饭吃光了，舀两勺汤到碗里，吃一，胡椒粉的辛辣之气，直冲鼻。

    玉凤舀了勺白米饭，到薛金碗里，薛金说，我不吃，留给姑爷回来吃。玉凤说，锅里足够了。薛金叹气说，我以在最想吃啥，最想吃烤麸，再摆些金针菜和黑木耳，还有生仁和香菇，加冰糖和麻油，甜、香，吃了还要吃。玉凤说，难买，皆要凭票供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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