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化雪(10/10)
雷并雨,寒冬是真正要过去了。
“我知你们很难信我……”少女将绑着的麻辫向后一甩,“但是二爷,如今只有你能救我们了。哪怕雨也要走,从那座庙里能去,我是听他们说过的,庙后面有山的路。”
严正青脸上虚假的笑意收敛了,他看起来有些莫名:“我不知你在说些什么,莫非你也中邪了?”
扑通一声,少女竟跪在地上,双手捂住脸,近乎绝望地呜呜哭泣起来。
付遥无声地走过去,将房门锁上,随后伸手将她拉起来:“姑娘,先别哭,你得把事说清楚。”
严正青冷淡地说:“我看她是有些失心疯,庄里没人了么?派这样的人伺候,带去吧。”
“我不是!”女孩挣开付遥的手,似乎想叫喊,又不知在忌惮些什么,压低声音,带着哭腔,“我不是……今日是十五,四爷要过来。他若知二爷在这里,必定是要动手的。事暂且将消息瞒着,但……你们必须得走!”
她浑打着哆嗦,仍固执地持:“走了去报官,这山里有、有……金!”
话音未落,第二声闷雷响起。少女苍白着脸,惶惑无助地抬,严正青却只坐在那里,打量着她,看不是信还是不信。
咚咚咚。
门在短暂的安静中被敲响,冯事天生和善的嗓音在外面响起:“二爷,早饭好了。云丫呢,在里面?”
他试图推了一把,发现推不动,嘟囔起来:“云丫还没过来?”
事中的云丫全忍不住发抖,呆呆地正要张,严正青使了个,付遥只得低声说“抱歉”,抬手把她的嘴捂住:“嘘,莫声。”
严正青语气如常:“知,我在换衣服,稍后过去。”
“嗳,二爷,云丫没留伺候?”
“什么云丫,刚刚端来的那个小丫么?我不习惯生人近,打发她去了。”
冯事应了声:“准是这丫偷懒去了。早饭我叫人放灶上,雨路面,二爷走动时小心些。”
脚步声逐渐远去,付遥放开手,云丫不安地看着他们。
“山里有金?”严正青重复,“定山里哪来的金?”
“前段时间挖来的。”云丫说,“我也不是很清楚,平时在旁边偷听来他们说话,当时还是四爷这里,他就把这个事瞒住了,这样里面的金就都是他的。”
“庄里其他人都知?”
云丫摇:“不,事是知的,可能还有其他人……我不清楚。男人被事一起带山里,就没放来,他说二爷在城里要打新家,男人们要住山里砍树,要一直到秋天。其实他们就被关在山里挖金!”
严正青不再说话,手指轻轻敲着膝盖。付遥问她:“你既然知那些人都在山里,还让我们去那座庙?”
“因为庙后面有密,从那儿城很近。今天这么大的雨,你们路上本走不了。”
付遥还记挂着她之前说的话,追问:“好,暂且当你说的真话。那劳什四爷要谁的命?”
云丫一气:“事只想让二爷先回去,瞒住山里的金。四爷却一直想置二爷于死地,他说二爷一个外人,怎么能抢许家的家产……二爷来这里的事,事没跟四爷讲。可今天十五,四爷是要过来的。”
冯事一直遮遮掩掩的态度、许四咬着这块地不放的异常、希望严正青赶离开、莫名减少的男丁、迷雾笼罩的定山……
严正青不敢确定这丫说的是否全是真话,但看来不全是假话。他沉思片刻,说:“我知了。”
他语毕起,云丫惶惶然,看着严正青门,求助地看向付遥。
“你等悄悄离开这里,别让事看到。”付遥嘱咐她,从桌上捡两块心递过去,“不过那么多人都蒙在鼓里,你怎么知这么详细?”
“事是我叔,给我一饭吃。”云丫的手无意识扯着自己的发辫,“我哥哥也在山里,他不好,受不住重活,我想救他来。”
付遥看她一,没说什么,转离去。
厨房用黄澄澄的汤煮了手擀面,还切了一盘薄薄的,蘸着鲜红发亮的辣油。严正青不习惯早上吃这么荤,另捡一碟好的青菜就着面吃了。
付遥同样,最后这盘连同剩的汤全了冯事那张大嘴。他吃完把油一抹,伸脖看外面的雨,瞧着比谁都急:“这雨,怎么个不停?真是老天不……”
密密的雨幕后面,唯有岿然不动的山峰。
“我去看看昨晚的那个小伙。”严正青并不理会他,拂袖起,“人在哪里?”
付遥在一旁看得清楚,冯事的脸很不自然地转了转,还是恭敬地说:“那地方不净……”
“带路。”严正青说。
冯事无法,只能撑着伞率先走到前面。他试图给严正青打伞献个殷勤,奈何本人就把伞占满了,遗憾失掉这个机会。
付遥却并没有跟上去,他拿起角落里另一把伞,无声无息地走雨中。
庄西边零散盖着几间草房,附近就是圈、猪圈。这房原本是给晚上看守牲畜的人住的,如今成了人人避之不及的邪祟地方。
附近气味并不好闻,冯事手帕,严正青摆手说着“不用”,当先推开草房的门,收了伞走去。
地上虽然铺着草,但在雨气的侵蚀也趴趴的,踩上去没什么声响。
角落里的男人萎靡不振,睛半耷拉,脸发黄,嘴苍白,手脚都被麻绳捆住,呆呆看着半空神。
严正青蹲,这里十分昏暗,他问冯事:“油灯在哪?”
“外面挂着呢。”冯事取来灯,自怀里掏火柴上,还在劝说,“二爷,这恐怕只有神仙来了才能治,小心晦气。”
“鬼神之说,庸人自扰罢了。”严正青不客气地拿走他捂脸的手帕,垫着手托起男人的脸,观察他呆滞的睛,“山里多毒虫雾瘴,怕不是中了毒。”
“这不其他人都好好的……”冯事看着那手帕,颇为舍不得。
两人说话间,坐的男人忽然全动,惊恐地瞪着严正青,大叫一声,猛地翻过去,不停地开始撞墙,咙里发“嗬嗬”的气声。
严正青抬手就去拽他的肩膀,然而这个家丁力壮,疯癫时手上更没个准,蜷缩着一,撞开他后,狠狠地磕到墙上。
“二爷!没事吧?”
严正青整个人踉跄一,油灯在他手中剧烈晃动着,三个人的影也随之摇摆扭曲,在墙上如同放大的影戏。
冯事显然被吓得不行,一个劲向外躲:“不成不成,别跟这失心疯计较啦!”
他们这边正不可开,那边又远远跑来个小孩,赤着脚踩着泥,隔着雨喊:“冯叔!客人来了!”
“这个天,哪来的客人?”冯事说完,忽地一拍手,“哎哟,着雨过来,这路还能走吗?”
严正青放开已经神志不清的家丁,提灯转,草房的角落还在漏雨,于他脚边积一汪小小的洼。
他若有所思的睛和冯事对上,随即温和地问:“有人来拜访?”
“是,是,原是我母舅家的亲戚,要城去,顺路来庄里歇歇,带土产过来。谁料老天爷不待见啊。”
“这么大的雨,过来一路也不容易吧。”严正青却意外好说话,“带几个人去接就是,多多小心。”
他把灯灭了,挂回墙上,照原样将门锁好,说:“你的亲戚也是胆大。”
冯事忙苦着脸作揖:“二爷,我那舅舅了大半辈的先生,我想他可以顺路来帮忙。”
“原来如此。”严正青举着伞,走两步,忽然又回问,“你舅家姓什么?”
冯事看上去对这个问题摸不着脑,回答:“姓张呢,二爷。”
严正青没再说什么,放手让他去了。
雨不像之前那么大了,风夹杂着细细的雨丝,寒冷骨。严正青将伞收好,倒过来抖了抖,后有人急切地唤他:“二爷!”
云丫带着一漉漉的斗笠,望着他说:“是四爷的车,他过来了!快走吧,我送你去庙里。”
“不急。”严正青倒了杯茶,还问她,“喝不喝?”
“怎么不急,”云丫看起来要脚,“你、你不信我也罢!我自己去找我哥!”
她刚转,斗笠上就了一只手,付遥的声音带着笑意:“小姑娘好大的气,知不知心急吃不了豆腐?”
直到此刻,严正青的脸上方才真正的放松的微笑:“你回来了?”
付遥穿着不起的蓑衣,后还跟着两个材瘦小些的家丁,几个人脸上都是,也不知上衣服了多少。
“我们绕路去看了,有几个人从山上来,和山来的车汇合,再一同向这边过来。坐车的男人我看四十岁上,左脸上有一颗痦。”
“十有八九是许四。”严正青拧眉,就听一个家丁:“二爷,车里带了刀。”
付遥面一变:“当真?我怎没见到?”
家丁:“我返回的时候了一跤,落在后面几步,就回再看了看,恰好看到他们把刀放车里。”
严正青:“好大的胆……他真敢动手?”
不过人为财死,似乎也不奇怪。倘若这山中真有金矿,为这金山拼一拼,挣一些荣华富贵,是人之常。
云丫喃喃:“肯定是有人通风报信,否则他们何必冒雨过来?真是,你们走不走?留在这死路一条!”
她转要跑,严正青目光示意,两个家丁走上前,一左一右将她的肩膀住了。
“什么?”
云丫近乎惊恐地瞪着他,“我好心提醒你,你要把我卖给我叔么?”
“谁说要卖了你?”严正青走过去,打开这间卧房的衣柜。
房间之前一向是留着,主人家的人过来才能睡。不过也没那么讲究,衣柜里还着活的人惯常穿的灰短衫。
“你说要带路,那我们就跟你走。”严正青将衣服拿来,递给付遥,“了岔,你自己明白。”
半刻钟后,一行灰扑扑的仆人各自着斗笠走雨中。
云丫看着瘦弱,但毕竟是山里大的女孩,脚步轻捷,带着他们绕过人,很快就离开这片房屋,来到愈发茂密的树林里。
定山有几条蜿蜒的上山小路,非得住这儿的人带路才能找明白。
虽说带着斗笠披着蓑衣,雨还是无孔不,付遥很快就觉得上充满了冷冷的气。他自己无所谓,担心严正青受不住,慢慢落后两步,与严正青并肩。
严正青注意到他,侧过脸,乌黑睫上布满细小的珠,闪烁着晶莹的微光。
付遥回神时已经抬手抹过他的双。严正青一愣,随即看了看前面的人,见无人回,他忽然凑近了,嘴在付遥腮边亲了亲,吻掉一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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