超度(1/1)

    皇帝本也是修人，筑基之后在世年，不再困囿于寿数，然此刻坐在金瓯殿中的，却分明是位老者，纵然肌肤貌永驻年轻，姿神态却已然迟暮，就连鬓边青丝，也已初染霜雪，缠绵病榻半岁，终究在他上留些许病气，又被鬼术消磨了元，话还不到半场，便双目滞歇，如神飞灵走，成了一空壳。

    “……父皇？”景玟玉轻声唤。

    皇帝愣怔回神。

    景玟玉劝，“……父皇，可是倦了？先回承运殿休息吧……”

    皇帝仿佛成了稚拙小儿，连一句简单问候都要思虑半晌，才缓缓摇应，“无妨，顾先生，请您继续来。”

    “是，”我便继续讲，“于是那青平川中一百零八名劳役，便被作了鬼术生祭，这才使得陛您陷槐梦，难回现世……”

    皇帝双颤颤，嗓音滞，“……一百零……”

    他仿佛中淤了满腔郁气，几度失语，才吁吐尽，“一百零八条人命……”

    停顿半晌，又突然哼笑，“呵呵……难为他如此大费周章，尚且顾忌景家颜面，没直接领兵从执明门杀来。”

    此话说得格外意冷，殿中四人一时忘言，久无人语，只有清风穿堂而过，动皇帝前垂的十二行珠冠珠冕鎏。

    皇帝叹，“你们看我病中这半岁，那孽可尽了半分心？若不是你们请来了顾先生，只怕大延就要改元易号了。”

    景韵伏在皇帝膝，轻声，“父皇……还有我和在，绝不会让您事。”

    景韵是皇帝幺儿，从小便多得一份偏，景玟玉又是皇帝女，也从来颇受信重，弟二人从来都是太景律的中钉，中刺，皇帝虽然知几个公主皇不甚和睦，却从来都作不见，只当他们不合。前有冕鎏蔽明，意为王者视事观，不可“察察为明”，然不视之微瑕，终到了不得不察的地步。

    皇帝摸摸景韵的发。

    “顾先生，寡人想请您一场法事，超度青平川一百零八名劳役的魂灵，令他们莫再囚困凡尘，早日归去。”

    我礼，“陛仁慈。”

    了金瓯殿，景韵对景玟玉，“阿，若中之事传到景律耳中，只怕横生波澜，务必在二人还朝之前好准备。”

    景玟玉颔首，“我自有安排，倒是你，父皇久病初愈，虚弱，这几日你要多加陪伴，协理国事。”

    景玟玉又向我看来，“潋清，法事前需斋戒三日，便不去看你了，保重。”

    我应是。

    景韵又，“若遇到危险，可以灵力注印信，我立刻去寻你，记得了么？”

    “记了。”我无奈，“不会再丢的。”

    此后三人各自回殿。

    我于监星殿中斋戒三日，清净己。斋、斋耳、斋鼻、斋、斋行、斋心，并于设坛前沐浴净。

    设坛之日，我在永照殿前了场，于坛东面摆上亡人牌位，西面供鲜供果、三茶四酒，三荤四素，香宝蜡烛。诵经净坛，抛清音钟，放其中魂鬼，众鬼昏然飘在半空，招魂幡在风中猎猎作响。

    我虔诚念，“建设法桥，接引幽灵。已离幽界，将清都，度此法桥，便是家乡，随吾华幡，逍遥前，法众虔诚，引度金桥。奉请五方童、桥土地、桥尾判官、把桥神祗、主宰威灵，接引亡灵度过地狱城奈何桥，洗涤尘心，更换衣裳，返去仙乡。”

    “太上敕令，超汝孤魂，鬼魅一切，四生沾恩。”

    诵往生咒，撒金银元，奠酒焚纸。

    幽冥之间，忘川之上，升起一座金桥，彼岸似有幽冥众生攒攒攘攘。我于法坛中供奉牲醴，遍燃香烟，请十殿阎王歆享，以求各殿阎王开释亡魂，免受地狱回之苦，早日受度升天。又烧灯燃烛，上明诸天福堂，照十洲府，上接慈光，照破幽暗，使苦魂滞魄，随此华幡，乘此光明，离地狱而升登天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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