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誓(3/3)

    万窟中瘴气蔽目，几乎叫人伸手不见五指，好在离焰是雪狼，擅于晨昏晓暮，日月替之时行猎，万窟，不过又行五日，我们就到了见心海的西南外侧。

    夜鬼幽，虽然都是邪门歪，却各有各的古怪，白蛇小鬼受鬼郁王辖制日久，很有一些欺怕，但万窟中却没有哪个真地甘心屈居于尊之，大多仍是各法场，因为罗念而生，大为求功快，甚至会吞噬小大己，更遑论万窟中还有万蛊法场这样的凶杀之阵，万蛊法场的修，不是吞噬他者，便是为他者所噬，法阵上剩的最后一个，才能获得尊传承功法。

    修是要受天谴的路，每每有大现世，正之中更是人人得而诛之，即便是修成了尊，为正齐聚剿灭也是时有的事，更甚者或于破境时为天所诛。

    当年我初万窟，想要去探万蛊法场时，鬼郁王曾经跟我说过，六修行，都是逆天而为，万死求一生，当年我还不以为意，后来才明白，天地不仁，万刍狗，六众生，莫不如此。

    似乎我们渐渐靠近了见心海，有咸涩海风从前方来，将域之中的瘴气缓缓散，让人逐渐能够看清前之景，但越往前走，离焰的神却越见凛然。

    “我们已经西南尊的法场了。”

    他转来看我，狼目夜视的绿光已经从底灭散，冰蓝瞳又变成了凝冰的湖：“罗法场，所见似真似幻，不要相信自己的睛。”

    于是我问他：“那如何分别何为真，何为幻呢？”

    离焰解释：“由心生，最于撩拨人心，若觉自己心动摇，识海生波，便是受到了幽攻心，只要能够持本心，不受诱惑，便能行无虞，勘破幻象。”

    我又问离焰：“听说北川狼族生韧，很少有堕的族人对吗？”

    离焰颔首应是：“北川气倒是不盛，而且雪狼举族一致，一旦发现堕的族人，便会将其逐北川。”

    我了然颔首，想了一想，又说：“若你发现我有之象，一定要及时提醒我。”

    离焰笑：“这是自然，你是我灵台魂印的主人，我能应到你魂境的异动。”

    我安心来，却又听见他说：“潋清，若你有之象，可以将气渡我的识海。”

    他望着我的眸，眉宇间竟然有一怜惜的神：“我知你是一心要成仙的，万毋为魇所阻，若真有心暗生，便让我来替你成。”

    我一时语，不知同他说什么是好。

    半晌才黯然说：“若你，就再也回不了北川了……”

    离焰笑：“我无需回去，离霜虽然是我的妹妹，却早被选定任狼主，我在北川反倒妨碍了她。”

    我抬看他：“我本打算从见心海中取聚灵灯后，就想办法为你我解去魂印契约，到时候你无需再受制于我或者鬼琊君，可以回北川去争取狼主之位了……难你真的不想回去吗？”

    离焰温柔浅笑：“真的。”

    又：“希望你不要解除魂印。”

    我实在想不明白：“为何？难你甘愿就这样一辈为人宰割，连自己的命运也无法掌握。”

    离焰坦然地与我相视：“我为北川征，负伤之前，也以为自己会成为一任狼主，可等我痊愈回去的时候，离霜已经收编了我所有。她比我更有为王的天赋，北川早就没有我的容之。”

    又苦笑：“我是死过一次的人，复生之后，却始终找不到生之所向，就像拉满了弓弦，却无的放矢。”

    他的私语仿佛祭祀典礼时巫者的颂唱：“潋清，我不愿为人宰割，惟愿为你宰割，我愿为你之盾，为你之矛，为你成愿。”

    他的最后一句话，如同虔诚信徒匍匐于神明座，向天发起的愿誓。

    “潋清，我将为你而生，也为你而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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