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龙华表情有些僵硬,他似乎因为自己竟要求助于一个女子的智慧,而颇感拂不开面子。
千夜的眼睛停驻在那一步妙棋上思索了一会儿,正准备抬手去竹筐中拾取白子。忽然,一道魔气化出,千夜身旁的虚空中,出现了一个蹲在地上的血影。他竟然张开血呼呼的口,从棋筐中衔起一枚白子,然后吐在千夜的手中。千叶的掌心里,立刻覆上了一层鲜血,那醒目的红色之中,是一枚雪白的棋子,倒也有着一些妖异却瑰丽的美感。
千夜没有多少惊讶,他勾起嘴角,似笑非笑地说了一句:“血障也来看棋么?”
血障的嘴已经比前几日见他时,化出了更为完整的形状。不再是一条紧闭的缝隙,而是可以张开、甚至口含棋子的、更大意义上的嘴巴了——可却还是不能吐字。血障面对千夜的提问,乖顺地点了点头。
对面的龙华尊者见此情形,立刻一掌拍翻了棋桌:“千夜!你怎能容此等低贱妖孽,污染佛祖当年开悟证道的净土!”说着,他召唤起一道紫雾,就要向着血障袭去。
千夜捻动手中菩提珠,身后高耸的菩提树冠里,立刻发出“沙沙”响动,飞来数片碧叶,挡在血障的面前,组成了一道护墙。那有心袒护的意思,是很明显了。
宝界散人见二人真要动手,立刻祭出袖间宝伞,伞面应声而开,将龙华召唤的紫雾全罩在伞下。
龙华立刻回头质问宝界:“你也疯了?居然敢帮着千夜一起胡闹,乱我六道尊卑!”
宝界言:“非乱六道,只是佛言,众生平等。我看此小魔物全无害人之心,只是来观棋,与千夜似乎又有些渊源。尊者慈悲,何必赶尽杀绝?”
龙华一看,二对一,自己没有胜算。于是他便散去紫雾,站起来,居高临下地眯起眼睛,对千夜说:“好啊千夜,仗着如来对你的特殊宽宠,你真是越来越大胆了。我看你,还能继续胡作非为到什么时候!哼!”
宝界散人叹了口气,随着龙华尊者一同去了。
血障睁着一双无辜的眼睛,望着千夜。千夜什么也没说,只是笑着对他摇了摇头。勿须担心。
8. 血海浮肉
“所有一切众生之类。若卵生。若胎生。若湿生。若化生。若有色。若无色。若有想。若无想。若非有想非无想。我皆令入无馀涅盘而灭度之。”——《金刚经》
千夜依旧坐在棋凳上,血障跪在棋桌边上,抬头仰望尊者。
“来,手给我看看。”
血障的手还没有能完全化形。
他是刚从地狱血海里爬出来的魔物,在血水中游动了几千年。一开始,是一团没有智识的无明肉块,然后慢慢地,肉块有了知觉,能感受到血海里翻腾着怨气的灼热。他慢慢张开了好奇的眼睛,那一片模糊的血红视线,实在看不清什么,只能偶尔看见在身旁沉浮的头骨。
再后来,他开始想要抵抗血流,抵抗那些滚滚的巨浪把他推向更深邃的血渊,被吸入那无间地狱的无底漩涡之中。他惊讶地发现,自己分化出了手脚,但那手脚粗短得,实在只是四根勉强可以拨水划动的肉浆而已。他拼命地划。
他就那样游呀游,游呀游,游过了凡人轮回几世的漫长岁月,其间以吞吃饿鬼的生魂残破为食。终于有一天,他的蹼爪上依稀长出了十根手指,下体上长出了一根硕大的男形——当然那个时候,他心中还未有男女的分别心。
他看到血海的尽头,不知道怎么出现了一道法光。他钻出那道法光,就来到了人间。他在凡间披上那些死尸的皮囊行走、观察。他不会说话,但他会幻化,无师自通。他似乎天生就能对人类强烈的感情,感同身受。
但他时不时地,必须回到地狱血海中去浸泡一阵,否则,他未能成形的躯体,似乎就会干枯脱水而亡。又后来,不知道为什么,当他钻出那道法光的时候,总是会来到这一片清净的菩提园,看到那一位有着绝世清丽容颜的白衣尊者。他又兴奋,又好奇。他想靠近,又觉得自卑。他想回避,可又想使尽浑身解数,去招惹那个不好招惹的人。
“你的手指,还不能精细拾物,对吧?”千夜毫不嫌弃地抓着他的血手查看。
奇怪了,千夜见到那名妇女时,明明急于避嫌;可面对这个血海魔物,却似乎对距离礼节这些东西,毫不在意了。可能因为他们都是男儿身罢。
血障行走人间,在人来人往的妓馆里头,因着好奇,而偷窥过那些红尘男女饥渴交·合的模样。也就是从那一刻起,他才知道,自己是男性。他本以为,尊者和那些男人一样,是贪恋女子乳·房的,所以才会捡了那一具女尸的皮囊穿上。可他现在发现,尊者似乎对女人并不感兴趣。血障不禁对千夜究竟喜欢什么,产生了更大的好奇。
“所以你才会用口,去衔那枚棋子?”尊者继续问。
血障点头。
“这么想伺奉我左右?”千夜笑了。
血障点点头,可随后又像知道自己不配似的摇摇头,他不知道该如何回答了。
千夜夹起一片菩提叶,在叶柄上吹了一口气,对血障说:“忍着点。”
9. 人身难得
“盲龟浮木,虽复差违,或复相得。愚痴凡夫漂流五趣,暂复人身,甚难于彼。”——《杂阿含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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