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蒹葭苍苍（二）(1/3)

    这场骤然而来的大雨在终于是在黄昏时刻慢慢转小，淅沥沥又了一会儿后便很快停歇，余一大片渐渐转成橘红的天空。雨停之后街上又冒了不少四吆喝的小商贩，因着白天那场不期而遇的大雨，他们白白少了许多生意，大家都赶着在宵禁前再卖力吆喝一把，好歹给家里再挣几日粮回来。

    他也正好赶上了这雨，虽然有伞，但他的灯笼可受不得，若是被雨淋着了，好几日的功夫又得白费。他没闲钱去酒楼茶馆，只得厚脸躲在人家屋檐。好在那家掌柜的并不计较他挡了生意，也不曾为难，好歹让他一直待到了雨停。等到街上人又慢慢多起来的时候天已经有些黑了，又快到妖鬼没的时辰。他不敢在外久留，上收了东西打算回家去。

    他赁的小屋在城南的郊区，不大也不小，他一个人带着这么些家伙什住着也绰绰有余。只是这地实在有些远，附近又不甚繁华，来这儿摆摊的途中还要穿过一条荒凉破败的小路。如今白日更，妖鬼怪也都收敛了许多，但他仍不敢冒险，一路背着他剩余的货脚布不停，堪堪在天黑之前赶到了家中。

    西边耳房如今成了他糊灯笼和油伞的地方，今日没卖掉的灯笼便全堆在了房间一角。先是站了大半日，后来又是着急赶路回家，这一番折腾来两早已酸胀不堪。他有些累，索三两把今早剩的烙饼囫囵吞，然后坐在小凳上，就着微弱的烛光开始绘起前两日就开始晾着的空白伞面来。

    赭石、茶、再混一青和朱砂，他从来都只画芦。颀的叶，蓬松的穗，即使所有技法在一遍遍的重复中早已烂熟于心，可他仍画得十分缓慢而细致，一笔一画都费尽了心血。

    昏黄的灯火在他的脸上投疏淡的影，他执笔作画，神静默而温柔，仿佛画的不是芦，而是他自己的心。

    夜半忽然有敲门声起，他握着烛台去查看，却见外正端端站着个人，也不言语，只是望着自己。此时已是夤夜时分，万籁俱寂，看到门外这张熟悉的面孔，他既不意外，也不害怕，可心却还是不禁加速动了起来。

    “阿银……”

    那人突然开，熟悉的声音，熟悉的语调，就连眉的弧度都是如此熟悉。即使这样相似的场景已经发生过了好几次，但此时此刻的他听到门外那人这般唤他的名字，依然忍不住立时落泪来。他清楚这大约又是一个能幻形的妖鬼用来诓他的计俩，那些妖鬼觊觎他的灵气，总用这法来骗他，他都知的。

    可是这次真的太像了。他不受控制地开始朝那人走近，却极力在即将迈门时停住了脚步。他看着那个人，看着他暗红的睛，听着他还在轻声唤自己的名字，一切虚幻得仿佛是在他的一场梦里。

    柳银腮边大落的泪在烛光朦胧不清，却化作冰冷利刃刺痛了殷玖的。他从未想过再见会是这样的形，柳银瘦得脱了形，再没有当年的模样，而两颗黑曜石一般的珠在摇晃的烛火却闪着令人心碎的泪光。这些全叫他心底里又酸又，整个人像是直接烂成了一滩浆糊，又像是被沉了冰冷的玄海，几乎要动弹不得。

    “阿银……你怎么瘦成这个样了……”

    殷玖的眉间拧成一团，声音也不如平时沉稳。离他几步之遥的柳银却并未回答，沉默片刻，反而是笑着问：“你后悔了吗？”

    “我后悔了。我不该丢你。”

    殷玖站在门外心如刀绞，他朝门的人伸手，却见柳银摇着往后退了半步。

    “你这话说得不像他”，柳银一气，泪痕斑斑的脸上又扯一个难看的笑容：“他不会后悔的，你说得不对。”

    昏暗摇晃的烛火映着柳银悲伤的脸，他大半边被吞没在黑暗里，形销骨立，仿佛一秒就会消失在沉沉夜中。

    殷玖中似有千言万语挤成一团，他想和他歉，想和他倾诉自己这么多年来的悔意和，可开却依然只是唤了他的名字。

    “阿银……”

    “……我知你是假的，你死心吧，我不会让你来的”，柳银再看了他一，握着烛火便要离开。殷玖心急，一个箭步上前追去，却未留意到门外的法力屏障，当即被狠狠震倒在地。

    听到响动，柳银意识回望去，神渐变得有些沉复杂。对着这副，他始终还是狠不心，最终开劝：“你不来的，我说过了这儿有结界，你们再如何闯也是不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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