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四章小兔子(1/3)

    宣室殿。

    渔歌扶着人了銮舆，毕恭毕敬，四角金玉铃铛飘摇未息，清音瑟瑟幽微，众人皆知何等大事，肃穆恭谨更甚往日，却听南婉青：“备更衣。”又：“这时气也是，了秋，日还斗似的，横眉竖地啄人。”

    “常言‘立秋不是秋，天凉白后’，又有‘秋后十八盆，河里断澡人’，才过了暑，想来还要上一段时日。”渔歌一行答话，一行使了传令烧。

    南婉青：“我瞧着尚服局送来的秋日衣裳，颜式样都好，只这天气不肯与我方便。”

    渔歌：“那一件鹅黄很是不俗，据说用酒染的绸，上别是要醉过去。”

    “你素来喜红俏黄，可这鹅黄却是无缘了。”南婉青莞尔一笑，“平日便疯疯癫癫没个正行，若穿这酒染的衣裳，怕是要承家门遗风，大闹禁，再自立一号，名曰……”

    “齐天大黄。”

    銮舆四面云龙帐，朦胧人影拓印锦绣通幔，若烟雨隔，细看又淡淡失了颜。渔歌随侍步辇，时时打量，饶是她伶牙俐齿，也不知如何宽丧之哀。一路沉，铃铛迎风清响，晃过玉楼金阙伫立千百年的缄默。

    渔歌赔笑：“多谢娘娘关怀，娘娘心善，事事周全，免得婢酿成大祸，此恩此德，光耀千古。”

    南婉青：“今儿偷吃了几盏？腻着嗓了，又来腻着我。”

    渔歌颜赔笑：“娘娘明鉴，婢句句是实话。”

    虽说天时闷，侍浴人犹烧了温，南婉青更衣梳洗，从至脚清整一新，渔歌请问午膳，她也欣然应允，命人摆饭。吃斋原是为日后拜谒相国寺尽礼，而今差错应了白事，众人战战兢兢侍奉膳，唯恐犯了忌讳。

    午膳十二，如早膳一儿的素粥素菜，时鲜莼羹汤清且碧，几朵小芙蓉浮沉碗盏，白玲珑。南婉青尝一，莼菜柔，团似鱼鲜，问：“这是羹？”

    “是豆腐，”渔歌，“用香蕈、蘑菇熬久的鲜汤磨豆，这豆腐极鲜又极，再有好刀法儿样，正与莼菜相合。”

    南婉青赞一声，又尝了几，传令赏赐：“叫她受赏便是，不必过来谢恩。”人领差事，敛衽告退。

    汤羹用罢，南婉青唤人端茶，渔歌拿了小女手上漱盂，亲自捧去伺候：“前几日新得的话本，桐儿已收拾了，娘娘可要瞧一瞧？”

    桐儿得了，忙不迭张：“是，那册我都……”

    “你磨墨去罢，”南婉青漱尽清茶，捻着丝帕拭去边痕，“佛经还差着好些，话本且待日后。”

    佛经……

    相国寺祈福经文……

    渔歌与桐儿相看一，皆是惊疑不定。自打南婉青回了宣室殿，有说有笑，好吃好喝，浑似忘却东一行所见所闻。

    桐儿不敢多言，福答了“是”。

    净室焚檀，笔墨宛转洒金纸，沙沙有声。南婉青伏案抄经，垂腰发半，勾去新月似的耳后，纤手执柔翰，娴静温文。素衣女端坐一个时辰，落墨不休，渔歌心中惴惴，隔三差五近前闲话，或奉茶，或问冷，或劝歇息，闹得南婉青不愿理会，让她安生着闭嘴，磨牙便去外。

    渔歌碰了钉，再不敢言，看那人呆呆坐着不动，又抄了二三刻钟。桐儿侍奉研墨，同是忧心如焚，侧首一瞧渔歌，渔歌噤了声，一通挤眉，桐儿左右两难，终究怯怯开了：“娘娘歇一歇罢……”

    南婉青不言语，低眉疾书，置若罔闻。

    桐儿又一瞧渔歌，渔歌苦着脸，示意再劝，桐儿只得开：“娘娘已写了许久，不、不曾歇息，人说‘劳逸有度’，不觉什么，明儿腕疼起来，反倒误事……”

    湘浮悬，挥毫指节迟滞片刻，南婉青仍未言语，文墨了结此句，这才放笔：“收拾罢。”

    渔歌舒一气，忙上前搀扶起，南婉青神尚好，略疏散了骨，问：“你说膳房有了新鲜的米？”

    渔歌一愣神，答：“是，才送来的，来人问了是甜汤还是糕。”

    南婉青：“都几样罢，写这一会儿字，竟有些饿了。”渔歌赔笑答应，命小女传话，便搀着南婉青去往东阁枕榻歇息。

    德明堂各陈放冰缸，盛暑天气清宜人，木榻生寒，铺了细的姑绒小褥，茸茸似薄雪。其上针线笸箩挨着羽枕，朱红绸绣了大半，古篆“瑞”字端正圆，宇文序终究定了此字为名，还有一只小兔儿扑蝴蝶，正是小儿肚兜的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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