鸳鸯颈（三）(1/2)

    像脚发了麻，苏青瑶心里一震，连忙挣了挣。

    “这跟你依不依我半系没有。”她轻声。“这事，归结底由你主。哪怕你在外面明着玩女人，我也会撒谎替你瞒，就跟王太太一样。你说王先生糊涂，我反倒觉得他很聪明，拿着一个走投无路的……”

    “苏青瑶，在你里，我是那人？”徐志怀打断她，揽腰的手骤然一。

    苏青瑶垂眸，了气，又抬正视他：“可只要你想，随时有权置我，我没一办法。社会是这么想的，律法也是这么说的。丈夫可以把妻送至船上作生意，也可以在书寓里再造一个妻。而我唯一能仰仗的，唯有一条——你不是那样的人。”

    徐志怀不答话，两盯着她。黑白分明的眸，仿佛落霜后青瓷盆里的乌石，稍稍了些，缀着零星痕。

    苏青瑶知他是真恼了，她也从未把话说得像现在这般明白。

    “难怪你先前总把自己跟谭碧作比，我算懂了，”短暂的无言后，徐志怀冷淡地笑了声，呼到她的脸上，很。“瑶，告诉我，我哪里让你不满意。我是打你了、骂你了，是在钱上亏待你了，还是在外玩女人叫你受气了？你要拿这话来羞辱我。”

    他停留在腰间的臂膊愈收愈，苏青瑶浑酸麻，凉意恍如爬山虎，爬满她的四肢，连作一大片惨绿。

    她摇。“没有，志怀，你待我很好。”

    “那你还想要什么？”徐志怀支起肩，一气，又慢慢呼来。气到极，反而镇定来。“过去的事，我们就当它过去了。行吗？”

    苏青瑶张张嘴，没声。

    是呀，还要什么呢？这日过得不是好的吗？多少人想当阔太太，为此伏低小，她有福气不愁吃喝，还在这儿找麻烦。

    女人这辈最大的目标，是找一个好丈夫，从此过上幸福满的生活。再过五年，最多五年，她怀。如果生了男孩，将会以他榜样，而非她。若生的是女孩，她会说，日后务必嫁个好人家，像妈妈这样，因为这是她此生最大的成就。

    这满的家将因此更上一层楼。

    是啊，是啊，非一地同他闹，究竟图个什么呢？

    可她心里隐隐有一望，时不时来作她，啃噬着她的五脏六腑。

    “志怀，嫁给你之前，我是想去读书的。”苏青瑶鼻有酸，颤颤。“我知，那年上海的公费大学本不招女学生，非要读，得跑去金陵女大，我爹也不可能浪费钱供我读书，读毕业了，也没太多地方会要一个女职员。你用不着教训我。可是——我不该跟你去杭州，我什么都不会，甚至不懂杭州话，要一句一句跟女佣学。”

    说罢，她狠狠打了个哆嗦，继而无声落泪来。

    徐志怀叹了气，右掌心捧起她濡的脸，去满脸霜似的泪。她哭着哭着，哽咽一段连着一段，往外冒。零零散散，珠碎了一手。

    他想：真孩气，难随她心意，读大学，便能改天换地？

    好比早十几年，他读机电工程，也想着能彻底振兴工业的大事，那会儿还要有希望、有朝气。

    十年匆匆过。忍看朋辈成新鬼。

    徐志怀抱妻，俯，鼻尖碰到她的，薄轻吻她泛红的脸。短发被她捣鬼抓了，垂首，几缕黑发顺势掉到额前，贴在她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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