芙蓉面(六)(1/2)

    第二回是他娘离世,要回乡合葬。

    徐志怀的母亲病了快三年,病因是了个瘤。起初不过指甲盖大小,往后越涨越大,人也渐渐僵了,躺在床上半天不动弹。徐志怀带她看了不少西洋医生,都说要动刀,他母亲不肯,持喝中药调理。

    那瘤不声不响地呆了半年。后来不知怎的,她突然促起儿的婚事,说最近总梦见早亡的丈夫,恍恍惚惚觉人要走,可儿还没成家,实在放心不。所以徐志怀成婚,多少有冲喜的意味在。

    结婚后不久,有一次,苏青瑶去给婆婆请安,刚掀开里屋防风的帘,药香扑面。穿过前厅,卧房,她见到一个小的女人正端坐榻,一件宽大的黑绸夹袄,黑绣裙,裙摆一寸的绛紫的边缘,底一双小脚,鞋,如同砚台里涸的油烟墨,微微反着光。

    女人很客气地请她坐,又叫房的佣人给少沏茶。

    苏青瑶落座,觉得自己像跪在一层层攀援而上的祖宗牌位前。侧倏忽传来一声脆响,苏青瑶转去看,白瓷盏落在边,盖掀开一,茶雾溢到她手肘衣袖的细褶。些许。苏青瑶本能地环起手臂,沿袖摸到里,发现小臂起了层疹,一粒一粒排在指腹,像茶盏里的白毫银针。

    女人望向苏青瑶,和气地同她讲了许多婆婆对儿媳的教导,无非是自己儿脾气犟,嘴不会讲好听话,要个贴心温顺的人儿里外照顾,叫她多顺着丈夫,不要因为任害了整个家,对家务更要苦功夫,家要勤俭、要计算、要能吃苦……

    苏青瑶边听边,小脸绷得的。

    聊了不知多久,苏青瑶渐渐有些坐不住,便劝面前的女人早休息。他母亲颔首,又叫佣人去拿海鲜货,让苏青瑶提回去。苏青瑶双手接过布袋,告了辞。

    她沿着路牙一路往,布袋时不时撞到小跟鞋也很磨脚,只好走一段,歇一段。快走到主的时候,她看到路旁有一块表面光的方石,静静窝在老树旁。苏青瑶想着再歇一歇,就脱掉尖跟鞋,坐了上去。

    秋风过,传来细微的鸟鸣。她仰,见枯枝错,将黯蓝的天幕划分作密密的格。透过的的线条,隐约瞧见树桠叉里有一个鸟窝,但不见鸟,只听见似有若无的鸟啼声,在梦里似的。

    苏青瑶愣愣望着,倏忽悲从中来。

    大抵就是从那时起觉到婚姻喜气洋洋的红绸掩盖着的血盆大

    跨门槛,肩平白多许多应当。

    后来她随徐志怀回乡送葬,已是他们这段婚姻的第二年。

    彼时正值隆冬,偶有雨。

    兴许是早知人要走,真等咽气,倒也没见徐志怀太难过。他披麻孝,极为镇定地扶柩送葬。苏青瑶鬓边别白,守在他侧,负责招待他的亲眷。完殡,接着便是等着七。

    这回再迈老宅,苏青瑶颇底气。

    她觉得自己在第一年的婚姻里得很好,努力学算账,仔细打家务,开始板着脸教训偷懒的女佣。和他相,很乖、很听话,也事事为他考量,每晚等他回家。虽然徐志怀依旧不多话,可能是觉得同小孩没什么好讲的。但苏青瑶觉得自己真的很有当家主母的样,如果是在学校,家政课的姆姆肯定会给她一个A+,让她在圣诞夜站在合唱团的第一排唱颂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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