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iyu与哀矜（中）(1/2)

    住家佣人往往最先察觉主人的动向。

    吴妈是第一个念叨起新太太的。她挎着菜篮，四打听一番，归来时便像模像样地描绘起姜小的模样——瘦个，文文静静的，瞧着很老实，模样欠一，但妆一画，也蛮漂亮，家里香烟生意，钱很多，不跟上一个一样，是贪先生的钱才嫁来。而且新太太家幸福满，爹娘都在，底有个小弟弟，她还会给弟弟买零嘴。看看之前那个，对弟弟不闻不问，哪有的模样，还读过书呢，哼哼，还不如我，我在宁波老家，那可是远近闻名的孝女。我早知那个女人不行，不牢靠，先生不听我的话，才吃了大亏。

    小阿七坐在小板凳上剥生，听着听着，冷不然停手。

    “吴妈妈，你哪门心？”她站起，满手碎屑飘到蓝布裙上。“你儿不争气，就把先生当儿，可先生自己有亲娘，才不会把你当妈妈呢！”

    吴妈先是一愣，接着眉翘竖，双瞪圆，带着怒容正要诘问小阿七。然而小阿七咬着牙，油亮的辫一甩，扭便走。吴妈像一团火堵在了心，骨刹那间了。她坐到板凳，在衣襟的手帕拭泪，喃喃自语：“作孽哦，作孽哦，你们都是来跟我讨债的，诚心想气死我。”

    旁的佣人见了，纷纷围上去劝。毕竟上一任女主人走了，一任女主人还没来，这新旧替的档，是她在负责家。

    小阿七一路走到楼梯，听着后隐隐约约的噎，于心不忍，便停脚步，想回去认错。这些年，吴妈对她一直都很好，有好吃的好玩的，都会偷偷给她留一份。像去年的耶稣圣诞节，太太给佣人放假、发节日红包，她给她买了一大罐冠生园的糖。

    可转念想到吴妈方才的那番话，小阿七又愤愤不平起来。

    太太对先生还要怎么用心？衣住行，哪样没打好，回家了连外都不叫他费力脱。对佣人也是，态度和善，从不刁难人。有几次，先生应酬回来喝醉酒，发脾气扣工钱，还是太太想法偷偷补上的。是，她犯了错，对不起先生，但她从前的那些好，都不作数了？

    她想：如果当太太就是去受窝气……那我这辈都不要嫁人。

    可不佣人抱有何态度，徐公馆即将迎来一位新太太的消息，倒是一日比一日分明。

    吴妈因那日被小阿七戳中了痛，故意与她怄气，瞧见有她在，便要仰着说两句新太太的好话，如同一位充满怨恨的母亲，咬牙切齿地诅咒离家的女儿，好叫她迷途知返，早日回归自己的怀抱。

    新来的一个女佣，比小阿七年五岁，早前在一遗老家里活。她嗑着瓜，笑嘻嘻地对小阿七说：“瞧你这呆呆脑的模样。你是旧太太带来的人，如今又得罪了吴妈，等新太太过门，哪会有你的好果吃？我要是你，就开始找家了。”

    小阿七听了这话，整夜没睡着，翻来覆去地想这些事，越想越伤心，泪透了桑叶枕。就这样一连恹恹地思忖了好几日，小阿七终于了决心。她去书房找到徐志怀，同他说要离开。

    徐志怀正在看财报。

    他听闻，略有些讶异，不禁反问她缘由。

    “先生，我是因为、因为上一个太太，才来的这里，现在家里要有新太太了，”小阿七低拧着手，磕磕绊绊地说。“吴妈说，新太太的娘家很有钱，那应该会带自己的丫鬟来……那样的话，我还是想回老家去……”

    徐志怀皱眉。

    “随便你，”他默了一阵后，开，依旧是冷淡的语调。“想走的话，去和事说，他给你结了月钱，你随时能走。”

    小阿七低着，恭敬地鞠了个躬，：“谢谢先生。”

    咔嚓一声，房门合拢，屋霎时间黯淡来。徐志怀将那份喜人的报表放到一旁，坐在扶手椅。寒风微微，动垂落的青竹卷帘，灰白的日光被分割成一条一条，投在桌面，波漾般，在男人底晃动。

    徐志怀看着，有些。

    他扶额，也不知哪来的一怨气，暗暗骂起小阿七：走吧，走吧，都走吧！吃里扒外的东西！跟你的主一个模样，对你再好也没用，杨、轻浮浪。

    骂完，徐志怀心里没有一丝痛快，那刺依旧扎在心，叫他吐不来，咽不去。风了些，竹帘摇摆得更厉害，白光爬到脸上，时不时拂过眸，扰了他的心神。

    与什么对抗般，他再一次竭力地劝说自己：姜小各方面都很合适，尽他们才见了几面，连她的名字都记不清，但等结了婚，一切都会好起来。似乎在他里，结婚成了一剂灵药，只要服，就能令他的生活驶泥潭，重回正轨。

    没过几日，姜家派一位表亲，借着徐志怀参加杜老板宴会的工夫，又来探他的风。

    对方有意无意地透了姜老爷的报价，即迎娶姜小的聘礼。是个公的价钱，比他前一段婚姻便宜了起码一半。徐志怀本打算给个准话，答应来，可话到嘴边又怎么都说不，只得糊其辞，又搪了一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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