胭脂用尽 (上)(1/3)
胭脂用尽 (上)
乌亮的别克轿车在路中央停了许久,却还没有能开动的迹象。
苏青瑶望向车窗外缕缕行行的游行队伍,见他们擎举几十个纸旗,昂首阔步,大喊援助东北义勇军之类的号。从南到北,从东到西,乌泱泱的示威民众淹没了民国路,一望不到。
一早从杭州坐火车到上海,本想尽快回家歇,谁料竟会被游行队伍堵在半途。
九月的上海,远算不得秋。日虽已向西斜,但酷早已挤满空气,由不得天黑天亮,自顾自得烧。
闷在车,气蒸腾,苏青瑶略有些不上气。
她低从手包拿了一小瓶,朝渗着细汗的脖颈了,又别在腋旗袍扣里的小帕,徐徐压去意。
阿瑶,徐志怀转看向妻,冲她摊开手。帕。
苏青瑶的神浮过去,不说话,拿了几帕,递去。
她与徐志怀各自守着一扇车窗,谁也不挨谁,递东西都要彼此互相抬一胳膊。
徐志怀了把脸。
早知换条路。男人埋怨。
先生啊,瞧现在这况,换那条路都开不动。司机心慌慌地说。您看看,这得有好几十万人!
话音方落,前忽得有了空缺。司机一手把着转向舵,一手冲外打手号,脚时不时住刹车片,就这样一动一停地勉转过弯。
没开几步,又停了。
远远的,传来几声枪响,砰砰砰!大概是警察厅派人来赶游行队伍。
苏青瑶吓一,脖猛得竖起。
徐志怀瞥她一,淡淡:别怕,运动历来要放枪,不打人的,你别怕。
苏青瑶低低应了声嗯,双盯着窗外。
徐志怀见她没半搭话的意图,皱了眉。
鸣枪声渐近,人群嗡得起来,骂声四起,都在喊、都在叫,不男女老少都要冲到前面去堵警察。某个人喊一声号,所有人都开始喊号。他们喊完号就唱歌,唱完歌就喊新的号。
人挤着一叶扁舟似的车,全靠上前的蛮力,狠狠往前一推。
徐志怀朝后看,瞧见有个稚气未脱的男学生,蓝衫布衣,着镜,两手伸展着,正登上车发表演讲,总之愤慨得很。
他心知警察一到,游行只会愈演愈烈,再等去不过徒增麻烦,便同司机说:我带夫人去喝碗凉茶,透透气。等能走了,你就自己开车回去,不必等我们,我带她打车。
说罢,徐志怀拿肩膀着,推开车门。他挤过人,走到另一侧替她开门,擒住她的手腕把她拽来,嘴上叮咛了句人多,别丢了。
男人步迈得大,逮住空就往外闯。西斜的日照在脸上,苏青瑶几近睁不开。她没法走快,只得吃力地迈着碎步跟在他后,眯着被他牵着,步伐一颠一颠,月白曳地旗袍的摆飘飘忽忽地摇。
背后的演说声越来越远,苏青瑶隐约听见学生在呐喊,去南京请命不斗争便死亡!
好容易穿过游行队伍,人渐稀,徐志怀寻了小茶厅带她去。两人走到铺,里挤了好些专程来看游行闹的市民,徐志怀拉着苏青瑶避开他们,走到最里的空位落座。
跑堂的拿着茶杯过来,给他们斟上两杯。
两碗凉茶,徐志怀说着,看了对面眉浅淡的妻,又问,还有冰淇淋吗?来一份。
有的有的。那跑堂的连连应答,忙去冰柜里取冰淇淋送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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