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三】人无再少年(1/7)

    那年他与苏堇漫游江南，听过戏园里咿咿呀呀的小曲，坐过满是脂粉气味的船。苏堇冲他抱怨，说那几个人分明介绍这船坐着是游景的，怎么上来了发现满船全是穿的绿绿的公哥和风尘女。黎曦说你这话就不对了，你看她们能歌善舞的，怎么就算风尘女了，卖艺不也是凭手艺吃饭吗，和大街上的杂耍艺人不是一样的吗。

    苏堇嗯了一声，苏堇说那也许是吧，你喜吗，你要不要去和他们一起。黎曦循着他的视线看去，看见几个年轻的女人在船唱歌，一群人围在她们边，嘻嘻哈哈好不快活。

    黎曦说不要，我是来陪你看风景的。

    歌声被他俩甩在了背后，模模糊糊的听不太清楚。他们两个人坐在船尾，离闹的人群很远。黎曦半个探在船舷外，手掌半边浸冰冷的江，在江面上留一条蜿蜒的波痕。

    他抬看着天上的月亮。苏堇就坐在他边，皎洁的月光洒，给苏堇那张脸镀了半边的霜。他转过来时看见苏堇在闭目养神，鸦羽般的睫被映成了白，他的心中曾经仿佛涌起一层冲动，但那冲动又最后消退了。他只是那望着苏堇，仿佛往后余生都能在此刻定格。

    有一天他回了客栈便和苏堇说：“我今天遇见我的师了，她和我说我师傅隐居了。你还记得吧？我师傅就是现任掌门的大徒弟。我也没想到会这么突然，但我觉得我应该回去看看他，你说是不是？”苏堇转过来看着他，而他继续说，“阿堇，你愿意陪我一块儿去吗？”

    苏堇凝视着他。他很少见苏堇那幅表，苏堇的黑眸中倒映着他有些仿徨与不解的脸，他因苏堇的犹豫而恐惧着，他轻声又喊：“阿堇？”

    苏堇皱作一团的眉仍未舒展，但苏堇说：“好。我和你一块儿去。”

    黎曦于是了一气。他想，这就好，你没不兴，你还愿意和我一起，你甚至上要见过我师傅了。他觉得他此刻就像是谈婚论嫁前等着自己夫婿上门的小媳妇，也许是因为他在他师傅座大。他的父亲是将军，平叛的时候殉国了。他的母亲年轻的时候是女侠，父亲死后不知他的母亲心里是怎么想的，便将年幼的他托付给了他现在的师傅，此后他再没见过他的母亲。他听人家说他母亲去寻仇了，人可能在西域，也许报了仇就回来了。

    黎曦想，我母亲本就是胡人，不回来也正常。他是胡人与汉人的混血，从小得和别人不一样。他的发是褐的，睛是浅的。他想，他母亲说不定是伤了心，就回老家定居了，又或者真和别人说的一样，去寻仇了——他不知，他上辈没见他母亲回来过。天地广大，他去哪儿找他的母亲呢？他只能说希望我们两个各自安好。他的师傅对他而言就像是他的父亲，他想带苏堇见见他的师傅，他心里的确是有无法言说的期盼与冲动在里面的。

    可是然后呢？他想。苏堇竟一路瞒着他，从不告诉他，自己是去找他的师傅寻仇的。

    他的师傅隐居在山里，山路曲折，没有什么修整，他全靠师兄师们留的标记才一路寻过去。如今回想起来，那一趟路上苏堇额外沉默。但他也没多想什么，因为苏堇向来不是话多的人，他早就习惯了只有自己一个人在苏堇边叽叽喳喳。

    他领着苏堇在林中左拐右拐，终于拐到了那栋小房门。他的师傅就住在里面，正是傍晚，还能看见炊烟从房后飘来。黎曦手牵着苏堇的衣袖，率先踏一步撩开了门挂着的草帘，他的声音里还满是期盼和兴奋：“师傅！我来看您来啦！正好是饭，让我蹭一顿吧？”

    他的师傅笑意盈盈的从后院转了来，上穿着布的衣服，胡半白，看着和普通的猎没什么区别。黎曦想拉着苏堇门，苏堇却没被他拽动。他回过来看向苏堇，却看见苏堇抖开了剑鞘上缠着的黑布。

    黎曦是十九岁山的，这年他已经与苏堇一起度过三年岁月。他也好奇过苏堇为什么一直要在剑上缠着黑布，可苏堇不答，他怕苏堇不兴，于是也没再问过。他恍惚间发觉过去的三年好像是一场彻彻尾的欺骗，他早把自己的过去在苏堇面前挖了个底朝天，他却对苏堇一无所知。

    黑布落在地上，苏堇手里的剑鞘在夕闪烁夺目的光芒。他被苏堇猛地一击，整条右臂脱力，他吃痛，跪倒在地，而苏堇举着剑朝他的师傅迎了上去。他的师傅向后躲闪，黎曦一手举着自己腰侧的佩剑，向着他师傅抛了过去。

    苏堇的剑很快。他的剑法是他父母自创的，与功搭，形诡谲莫测，剑极快，杀招不断。他那把剑是不可多得的宝贝，削铁如泥。不过几个回合的缠斗，苏堇已将他师傅至绝境，黎曦勉力支起想去帮忙，却只听见一声刺耳的破碎声。他睁大睛，看见师傅手中的剑已被折断，半截碎片斜斜飞，无力的落到黎曦的边。

    苏堇接着一挑，剑应声脱手，黎曦前闪过一抹鲜红。他师傅的颅就这样无力的落，在地上落了两圈。他知的，苏堇杀人喜砍。血涌而，染红了苏堇半张脸，腥臭的血浆将苏堇上的白衣的脏污不堪。

    苏堇转过来看他，黎曦惨笑一声。他师傅都打不赢苏堇，他又有什么赢面呢？他看见苏堇拖着剑一步步朝他走来，苏堇手腕轻颤，将剑上的污血抖净。

    黎曦说：“你要杀我么？”

    苏堇不语，手腕翻动，剑已朝着他面门砍来。黎曦于是闭上睛。

    黑暗中他久的等待着，却没等到预料中的剧痛，只有耳侧轻轻刮过一阵清风。他睁，只看见一缕褐发飘落在自己脚边。

    苏堇说：“削发代首。黎曦，你的命算我取过了。”

    他转过，看见苏堇握着剑一步一步向外走去，形逐渐被霞光吞没。

    黎曦说：“夜还，你不如与我……”

    苏堇说：“无耻。”

    黎曦又说：“再陪我一次嘛。”

    苏堇说：“你是在问我吗？”

    黎曦凑过去在苏堇的额上亲了一：“不是。我就是告诉你。我今天忍不住想，我觉得我对你太温和了。不，我当然该对你温柔的，但不是现在。”

    他吻过苏堇后迎着苏堇有些呆愣的目光不再让苏堇说话——不是那老一了，他直接给了苏堇后颈一手刀。苏堇过去后他又轻吻苏堇的侧脸，他想，你前两次总是疼，比如我就让你昏着吧，你也不用再受苦了。我只多你几回，也许等你的窄被撑大后会好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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